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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二


  「總而言之,琉心郡主是瘟神再世,遇到她避遠些就是。」小順子下了個結論。

  「唉,小肆哥,下午咱們的賭局被安公公一出現都給擾亂了,再給我們個機會扳回老本嘛!」阿九一空下來,手又癢了,涎笑著如此提議。

  安無肆一副不感興趣的模樣,「銀兩不都還你們了?」還來翻什麼本?

  「我是說以前的嘛!」

  「還輸得不怕啊!也罷,要玩就玩,別說我欺負你們就好。」

  一夥人正要找出骰子來,突地「砰」地一聲,門扉讓人給用力揮開,發出一聲巨響。

  眾人連忙轉頭去看,一見來者是安公公本人,急忙跳的跳、鑽的鑽,全躺到被窩裡佯睡。無事不管的安公公不喜歡大家晚睡,說是會影響隔早幹活的精神和效率。

  「我就知道你這兔崽子躲在這。」安公公不管其他人,一進門對著安無肆劈頭就罵。「進宮裡來也不會先跟老爹打個招呼嗎?」

  還是被抓到了。

  安無肆懶洋洋的起身,有些賴皮地沖著安公公露出一笑,「是,老爹好。」邊說,還朝他鞠了個躬。

  「你這小子……」安公公被他這副無賴樣給逗笑了,父子嘛,哪有隔夜仇。「今夜要在這兒睡?」安無肆搖了搖頭,這通鋪空間不大,多了個人怕其他人夜裡睡了不舒坦,「不了,我待會上你那。」

  躲了老爹一天,氣也該消了。

  「待會?現在你不睡覺要上哪?」安公公不太高興地問。他有多久沒看到兒子了,沒多瞧個兩眼他今晚鐵定睡不好。「我還有話跟你說呢!」

  「如果是你跟爺爺奶奶說的那套,那就甭說啦!」他朝安公公揮揮手,肚子餓了,他要找宵夜吃去。

  「什麼爺爺奶奶說的那套?我要跟你說件很重要的事。」

  「終身大事是吧?行了,我知道了……」話聲漸遠,沒多久,安無肆的身影已隱沒在漆黑的夜色裡。

  「這小子……」安公公無奈的笑中滿是寵溺,這小肆兒可是他這輩子最大的驕傲哪!

  如果,是說如果,他不是太監,蘭兒也不是宮女,他們的孩兒是否會如同肆兒這般卓爾不群?

  不,不會的,肆兒是獨一無二的,就像老天爺賜給一個父親最大的榮耀,他是天子驕子,註定睥睨人群的人中之龍。

  而自己何德何能,竟能讓這麼一個孩兒喚聲爹呀!肆兒他或許不知道,他是多麼珍惜這做父子的緣分。這陣子也不知怎麼了,總覺得肆兒將不能再叫他一聲老爹了,他好怕,怕會發生什麼事,只求老天爺,有什麼苦厄就降臨到他身上來吧,他的孩兒得平平安安的。

  星子爍爍,仿佛代替老天爺,答應了這個父親的請求。

  真不賴,這道鮑魚雪菇湯雖然冷了點,不過風味猶存,洪大叔的手藝更是沒話說。

  摸黑上禦膳房吃得心滿意足的安無肆往內監房走去,雖然不太可能,不過他還是希望老爹已睡下了。唉,想到等會回去後,他老人家肯定又要嘮叨個大半天,他就有股衝動,再躲回去阿九他們那兒算了。

  今天晚上的星星真美,初五的月牙兒彎彎掛在天際,別有一番景致。世人皆賞十五圓月,他安無肆作風偏與人不同,月有陰晴圓缺,不完滿的玉盤亦是風情萬種。

  人生也是如此,月有陰晴圓缺下一句接的,不就是人有悲歡離合嗎?生命中有太多缺憾,發生時半點不由,之後也不見得能彌補,那麼何不以一種欣賞的心,去看待那些無法改變的事?

  是他的未濟師父告訴他這些的。師父說,他的道號未濟,即是取自《易經》裡六十四重卦之名,六十四重卦由乾坤為始,至既濟而止,然宇宙之生滅永不停止,故最後加一未濟,表示生命的無窮。既是無窮,人就得謙卑地看待世間萬物,所以對他而言,坐擁天下的皇帝老兒和為日子奔走的市井小民是一樣的,人的一生從無到有、自有歸無,每一個過程都是一種獲得,要超脫世俗眼光羈絆,懂得每樣東西的無價之處,喜悅接受。

  咳,不知師父他老人家現在雲遊到哪裡了?從他開始成立商行開始,就不再跟著他飄泊了,有時還怪想念得緊。

  老天爺實在厚待他哪!雖然他身世不明,卻送給他愛他如子的好義父、好師父,以及好爺爺、好奶奶;在不完滿之處,他已見著人生裡幸福的真諦。

  只要老爹不再提要他快成婚的事,他就更幸福了。

  唉……

  咦?奇怪,三更半夜的怎麼有人在歎氣?

  安無肆抬頭望瞭望左右,發現這裡是皇后居所由儀宮;回內監房剛剛要轉另一條路,他貪看明月,因而錯過了。

  暗夜樹叢掩映問,就著微亮的月色,隱約可見一座亭台其上的藍色琉璃瓦,發出點點光芒,亭內微微散出火光,莫非有人在那?

  他知道這座亭台,它有個很悲傷的名字,名曰思子亭。這是七歲那年,君姨告訴他的,她說,皇后空有一輩子享用不完的榮華富貴與權勢,卻不快樂,她飽受思子之苦,夜夜以淚洗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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