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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九


  他血流多久,秦小石的眼淚也就流多久。

  她寸步不離地守在床邊照顧發著高燒的他,不覺累也不覺肚餓,一心一意只想他快點醒過來、好起來。

  田保請了大夫來看過,大夫開了藥方,為他裹了傷口,說他沒事,傷勢並不重,可真要沒事,他為什麼還一直睡,為什麼額頭還是那麼燙?秦小石一下子罵大夫是蹩腳郎中,一下子又怨阿猴忒般沒用,但最責怪的還是自己,要不是為了救她,他就不會受這個傷了……

  這天傍晚,他的燒終於好不容易地退了,她在松了口氣之余,高興地又亂哭了一陣,而也著實是累了,靠著床邊打起盹來。

  單魅焱眨眨酸澀的眼,他的頭好痛、嘴好幹,他依稀想起,自己在失去意識前,伏在玄驥背上,被黑峰三煞那三個小人追殺著,然後……

  然後醒來時,一隻小猴兒在自己身邊……然後,他遇到了個纏著他、而他發現自己也愛上她的姑娘……

  原本像陷入五裡迷霧的記憶,現在有如解開結的繩般不再糾結錯亂,一樣一樣清楚地浮現腦海,他是誰,已不再是個問題。

  他是單魅焱,江南一帶勢力最龐大的海商,所統領的羈日山莊,乃全國首屈一指的巨富。自古商人身份微鄙,但他憑著傲人財勢,讓當朝皇室亦不容小覷,既想和羈日山莊交好又暗自提防著。

  傳說單魅焱身上流著高麗國王儲血脈,而單氏商船每年前往高麗的船隻不下百艘,宋氏一朝有契丹為亂就夠了,不需要多個敵人。

  兩個多月前,他帶了幾名隨從欲往北方洽談設立商號據點一事,他料想此時邊境烽火告急,多數商人定不敢冒險前往經商,而他們羈日山莊的人皆習過武,自保有餘,財勢也夠大的將一路上大小官吏打點好,行旅商隊安全應該無虞,正是搶奪北方這塊大餅的最佳時機。

  只是沒想到,此行未攜任何貨物上路的他們,仍成了賊人的目標。

  不對!黑峰三煞應該不是一般的見財起意,證據便是他們知道他的名,他們明顯是沖著他來的。

  他在一座山間茶肆著了這批賊人的道,飲了摻有迷藥的茶,雖勉強保持清醒,可還是遭人砍傷肩膀,在昏過去前,只來得及躍上玄驥,任自己千里良駒載往未知之地。

  只是後來為何會到了昆侖山穀,自個又怎麼摔成重傷讓人所救,這些他可就沒記憶了。

  再醒過來時,他成了阿猴,阿猴?他苦笑了聲,自己居然頂了這麼個粗鄙不堪的名字過了將近兩個月,要讓人知曉了,他冷面莊主的名號威嚴豈不蕩然無存……可要不是有這個名兒,有小猴子,他又怎能遇到她呢?

  想到她,他唇畔微微露出一抹笑,她的確沒有找錯人,要說「金主」,世上沒有一人比他更適合這名頭了。

  微微轉動頸項,發現她正枕著手臂趴伏在床邊,他抬起手來,忽視其傳來的麻酸痛楚,撫上她的臉。

  秦小石正作了個好夢,夢裡,她和阿猴還有小猴子、小紅正在一個好美好美的花園嬉戲,那兒陽光正好,鳥嗚啾啾,還有許多彩蝶兒飛來飛去……哎唷,她的臉不是花啦,沒蜜可采,這蝶兒別停錯了地方,逗得她癢死了。

  呵,她夢著什麼啦?怎麼笑得這樣嬌憨甜美,笑得讓他心蕩神馳,直瞅著她幾乎不能自己,忍住額上的痛,他起身靠了過去,在她頰邊印上一個吻。

  「小紅,你別舔我啦……」

  她咕噥一聲,小手像趕蒼蠅似的舉手一揮,恰恰擊中他的臉。這一掌力道雖不大,但手指卻無意地劃過他額上的傷口,當場讓他疼得齜牙咧嘴地痛呼一聲。

  「喔!」頰邊怎麼感覺到有股暖暖的東西流下,該不會傷口流血了吧?

  「唔……」睜開蒙 睡眼,秦小石第一個念頭是小紅被她打了應該要叫汪汪吧,要不然噢嗚也行,怎麼會發出人聲來呢?

  隨即,阿猴的臉映入眼簾,她眨眨眼,看清他痛苦的表情,擔憂的驚呼一聲,「阿猴你醒啦?怎麼流血了?」

  「焱,單魅焱。」這名她得記住,將伴她過一生一世。

  「什麼?」她沒聽清楚,又瞥見他、汩汩滲出血的傷口,眉頭一蹙,壓抑不住的關切全流泄在話語中。「哎呀,你的傷口又流血了,痛不痛?該死,怎麼沒乾淨的布呢?唉,阿猴,我去問田姥姥,你先躺下……」

  「焱。」他再次糾正她他的名,心裡因為看到她對自己的在乎而暗自竊喜著。「我的名字。」

  「知道啦、知道啦!」包裹他傷口的白布上紅跡越擴越大,瞧得她一顆心也擰疼了起來。揮揮手,她邁開步子,想去取藥和拿布,快出房門時,她突地腳步一滯,吃驚地回身轉過頭,瞪大眼睛地看著面帶笑意的他——

  「阿猴,你恢復記憶了?!」

  「就跟你說我叫單魅焱了,還叫我阿猴。」

  秦小石輕柔地為單魅焱重新裹好傷口。「太好了,你終於知道自個是誰了。不過說也奇怪,你怎麼會突然想起來呢?」

  他指指額上的傷,順勢握住她的手,她俏臉兒馬上飛上兩朵紅霞,想掙開,他卻是怎麼樣也不願鬆手。

  她停止掙扎,任他的手溫柔的握著,感覺他拇指無意識似的在自己手背上摩娑著,並試著不去在意,那種麻麻的感覺有多麼奇異。

  「我想,大概是受這個傷所獲得的補償吧!」他推測道,當初他被黑峰三煞追殺墜入昆侖山穀,額上受了撞擊而失去記憶,現在被亂石擊中同一位置,卻反倒尋回記憶,看來是因禍得福。

  「呃,你肚子餓不餓?三天來你滴水未進,我去給你張羅些吃食來。」手被他握著越來越不自在,秦小石找著藉口想避開這樣親密的接觸。

  他放開手,暫時放她一馬。知道自已是誰,要怎麼要她,他是更有把握了,她要錢,他有得是,別說一千兩,一萬兩他都能眼睛眨也不眨地丟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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