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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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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不管眾人的眼光,只是牢牢地、深深地凝望著病床上那個麗人兒,甚至忽略身上痛楚,忘情地伸出手,無禮而激動的撫上那水嫩也似的芙頰。 「依魂……」嘶啞而淒然的呼喊,喃喃出自他的口。 那不自覺喚出的名,是讓自己也難以承受的心痛。 「先生!你是誰?想做什麼?!」守在病床旁的中年婦人驚恐又防備地拉住他。 他再也聽不見任何聲音,眼裡、腦海、心中,只有她。 「依魂……你是依魂……」仍是癡癡的呼喚,怪異的舉動卻已招來騷動。 床頭緊急鈴尖銳響起,隨後匆匆趕到的醫生與護士,合力將已失神恍惚的他架走,驅逐出房。 他沒有掙扎,沒有抵抗,沒有言語。 眾人看他的目光帶著同情,就像看到了精神失常的病人。 只有他自己明白,他比任何一個人都還要清醒。 清醒到……那種彷佛將心刨開的痛,都一滴不漏的感受到。 在後頭默默將一切看在眼裡的沈綠潮,在見著病床上那個年輕卻瘦弱,臉色蒼白,罩著氧氣罩維持生命的女子,雙眼倏然睜大。 她悄悄握緊拳頭,這股突升的熟悉和厭惡是怎麼回事? 恍惚間,有許多快如閃電的畫面在腦中閃過,卻什麼也沒抓住……耳畔隱約聽見有人說話,卻什麼也聽不真切。 一陣暈眩,她靠在牆上微喘。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向大哥的失常,那把怪異的神秘古劍,眼前這個陌生女子,還有自己感受到的奇怪異象…… 這一切究竟有什麼關聯?她按住心口如擂鼓般的心跳,深思。 向凜巽抱著劍,神情恍惚,漫無目的在街上游走,混沌不清的意識及渾身刺骨的痛楚幾乎令他搖搖欲墜,就在即將不支倒地的前一刻,眼前出現了那棟他始終遍尋不著的房子。 他的雙眼霍然睜亮,步履不穩地拖著身子,一把撞入了門內。 室內昏黃光線依舊,熟悉的淡雅檀香味充鼻,推門而入的瞬間,室內氣流平穩安適得彷佛停止流動。 「你來了。」清平溫和的嗓音,有如一陣暖風拂過。 羿從容端坐於椅上,與他的狼狽相比,簡直飄逸清雅了太多,木桌上正沏著熱茶,對他的造訪似是毫無意外,甚至彷佛早已等候許久。 「告訴我……快告訴我……」他的眼神狂亂,搖搖晃晃的身子向前撲倒,「依魂……所有的一切──」 羿在他倒地前將他扶住,唇畔的淺笑始終未褪,「我以為你已經全都明白。」 「我不懂……不懂!」向凜巽喘息著,憤而一拍桌,「為什麼……醫院裡那個人……她根本是依魂……」 但,這又該如何解釋?依魂她……明明不是人,又怎會…… 更別論……那始終都只在夢裡出現的身影,怎會活生生的在現實裡重現? 幽微的光線遮掩不了羿一派閒適的笑意,他不理會向凜巽急急探問的心焦,只將手裡一隻瓷杯送到他面前,「喝茶。」 向凜巽不解地瞪著他許久,散著溫香熱氣的瓷杯停駐在他面前不動,只好飛快接過,一口喝下。 瞬間,甘醇溫潤的液體滑入喉中,竟奇異似地讓自己浮動焦慮的心情平靜許多,情緒緩和不少。 他驚異自己的變化,羿只是笑笑,拿回瓷杯放下。 「她是依魂,也不是依魂。」羿看著他,終於開口。 他沉肅的臉孔一凜,「什麼意思?」 「她始終在你身邊,不曾離開過;你見到的,只是軀殼。」羿再度倒了杯茶,輕啜。 「我還是不懂。」他幹啞著聲音。 「用你的心,向凜巽。」羿意味深長地凝視著他,「去感受那多少年來一直被你忽略的聲音。」 他無語。回想起那始終在夢裡、在耳畔的呼喚,一聲急似一聲,又熱切,又傷感,又絕望。 軀殼……劍靈……望著手中的黑銅劍,心再度揪緊。 意思是,躺在醫院病床上的女孩,只是空有軀體,那麼……依魂呢?她在哪裡?難道真只是存於他的夢中? 「我說過,她一直在你身邊,從來沒有離開。」羿看穿了他的想法,輕道:「從以前到現在,始終與你長相伴隨。」 「劍靈……能擁有人的軀體?」他問,撫著長劍。 「不能。」羿肯定而直截了當地答。 「那醫院裡……」那豈不是前後矛盾?然而那神似依魂的臉孔…… 「因為你賦予她生命。」羿輕巧站起身,腰間銀鈴清脆作響,「歷經七世輪回的等待,才得以擁有血肉實體之身,全拜你的鮮血之賜。」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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