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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八


  將未動的膳食收拾清理,槿兒吹熄了燈,默默守在一旁。

  過了良久,也覺得疲累,走上前為沈碧湖拉高被子,便坐在椅上歇息,不知不覺地逐漸睡去。

  轉眼,夜已深。

  榻上的沈碧湖動了動,翻過身,麗容平靜得幾近木然。

  就這樣嗎?她就這樣的嫁給一名她不愛的陌生男子?她不敢想像,那會是多麼可怕的一件事。

  縱然那即將成為她夫婿的男子多麼優秀,那又如何?不是心中那個無情傷害她,卻又心心念念,無法拋下的男人,一切都是徒然……

  沈碧湖輕坐起身,望著漆黑的房內,隱約透入一絲月光,照射著正趴在桌上閉眼沉睡的槿兒,一片悄靜無聲。

  待天一亮,她的世界就要改變……她忍不住惶懼,顫抖起來。

  不,她不要……她不可自製地顫抖,壓抑了數月的意念,爆發。

  她不想嫁,不想嫁的……為什麼每一個人都要逼她?這便是她的宿命,毫無選擇的餘地?

  一思及向劍生與那名陌生的美麗女子濃情蜜意地相處,她不禁又悄悄升起妒恨之心。

  為什麼呢?她不只一次的這樣問自己,她錯了嗎?若是有錯,又錯在哪裡?為什麼向大哥不要她?

  為什麼她無法決定自己的命運、必須嫁給一個陌生男人,那個女子卻能幸福的擁有他的愛?

  不要……她絕對不要!她蒼白的臉孔瞬間猙獰起來,握緊粉拳,已經失了冷靜思考的能力與理智。

  是啊,她怎能在此坐以待斃?消瘦的身子顫巍巍地下了榻,她再怎樣都不該乖乖地任人擺佈……

  縱使得不到向大哥的愛又如何?她也絕不願讓他們兩人快活!

  椅上,槿兒仍睡得沉,渾然不覺。沈碧湖已經完全無法思考,只憑著一股本能與衝動,輕輕地往外走。

  入夜的沈府,寬廣的大宅子裡,只顯空寂。

  她的雙眼激狂,卻又空洞,腳步停也未停,直直朝外而去。此刻,竟連巡邏的護衛也不見,約莫是白天忙著張羅婚事佈置事宜,所有人都累了,於是現下睡得更香甜……

  沈碧湖一路走至沈府後門,顧守的小廝正窩在門邊,坐著偷懶打盹兒,她腳步很輕很輕,沒有驚動他,順利開門出去。

  沒有人想到,眾人兩個多月來積極監督戒護的沈家小姐,竟在最後一夜,所有人都鬆懈的一刻,逃出了府。

  直到許久之後,被從半敞門扉襲入的涼風凍醒的槿兒,發覺榻上空無一人時,才嚇軟了腳,放聲呼叫……

  自尋鐵歸來隔日,向劍生便閉關鑄劍。

  在依魂一再的堅持與鼓勵下,他試了一次又一次。

  無數次的嘗試,無數次的失敗,堆在鑄劍室裡的劍枝堆積如小山。

  日子飛快而逝,隨著期限步步逼近,她愈發心急,又無可奈何。

  他自始至終皆淡然以對,只因能否鑄成,他已不再關切。

  而不論再辛苦勞累,他每日仍不斷割腕放血,餵食黑銅長劍。

  轉眼,明日將是期限最後一日,六王爺將來取劍。

  屋外,一個步履蹣跚的人影,搖搖晃晃而來。

  「向大哥,向大哥……」

  沈碧湖披頭散髮,渾身髒汙,又疲累,又狼狽,神智有些渙散,美眸失了焦,只憑著意志支撐,拖著腳步,心中只想見到那朝思暮想之人。

  忽地,隱約聽見後方的鑄劍室傳來聲響,她喘著氣,轉往聲源處而去。木門緊閉,有一個小窗半掩。

  本欲敲門,卻似是聽見裡頭傳出交談聲,沈碧湖心生疑惑,想也未想,便靠上窗口輕探。

  向劍生專注於劍,並無察覺窗口之人。

  約定時辰將至,撫著鋒芒犀利的劍身,他清楚的感受到劍內依魂的憂慌。

  「莫急……」他輕喃,唇角微揚,「無論如何,我不會讓任何人碰你分毫。」

  抱著劍,他眯起眼,看著面前熔爐內的熊熊火焰,心情異常平靜。

  耀眼火光照亮他剛毅俊朗的臉孔,爐內,一把劍靜靜躺著,接受火焰焚身的試煉。

  天將明,三個月期限便至,這把劍是最後機會。

  「劍生……」幽柔的輕喚,一抹縹緲的影由黑銅劍淡出。

  見此狀,窗外的沈碧湖驚嚇得幾乎叫出聲,掩住口,渾身顫抖。

  她是妖怪……原來……她一定是妖怪!

  「三個月期限將至了。」依魂長長歎了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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