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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九


  有了前車之鑒,她乾脆把鏡子遠遠丟在床角,準備專心一致接受嗣衣的治療。不過她的專心一致只維持了一下下,因為嗣衣又坐到她背後去,而且竟然開始脫她的衣服!

  ——你要做什麼?旭日隱隱感到不安,苦於口不能言,只能訴諸文字。她當然不會認為嗣衣忽然獸性大發,因為當嗣衣如此光明正大「非禮」她時,目的通常只有一個。

  嗣衣不答,一彎身,從床旁小藥箱中拿出他要的藥瓶。

  聞到熟悉的藥酒味道,旭日暗暗叫苦。

  她真不懂,明明瘀血自己會消,做什麼要自討苦吃的硬去揉散?雖然嗣衣的手勁已經放輕,可對她而言還是太重……咦?是她已經習慣嗣衣的手勁,還是他的力氣變小了?

  旭日疑惑的享受嗣衣恰到好處的推拿。

  她體質偏寒,已習慣在秋冬時冰涼的膚觸,但嗣衣的手總是恒常的溫暖,在季節轉入秋天的這個時候,更顯得那溫度的誘人。

  旭日原本緊繃的身軀因為背上舒服的熨熱而開始放鬆,而後,醺醺然入睡。

  見旭日如他計劃般睡去,嗣衣稍稍加重推拿的力道。幾滴汗珠沿著側面的輪廓滑下,手下不敢驟停,只得抬肩抹去。

  這屋子裡有問題——

  他心裡這麼解釋,打死不承認旭日的裸背有造成任何影響。

  一覺醒來,神清氣爽,動作不再動輒受限,旭日只有在這個時候才會勉強認同嗣衣的「按摩」真有其功效。

  整理完床鋪,吃完早飯,再小練一下身手,今天可以做的事情就都做完……

  啊!差點忘了要洗衣服。

  她以前才沒勤勞得每天洗衣,但嗣衣愛潔,她也就從善如流讓嗣衣每天幫她洗衣服。但這種好日子就在她行動自如後宣告終結,事實證明:享受是要付出代價的。她連抗議的權利都沒有。

  邊晾著衣服,邊注意到鄰居那幾個小鬼頭全換上新衣,興高采烈的圍著他們的父親叫鬧。

  衣服晾完,嗣衣也進門了。

  「氣氛很熱鬧。」她雖聽不見,但依舊可以感受到浮動的氣流充斥周圍。

  放下藥材,嗣衣在紙上寫了幾個字,又到廚房裡準備開始煎藥。

  ——村裡有大拜拜。

  旭日看了一眼紙上剛毅有力的字跡,跟著到廚房。「你想不想去逛逛?」

  想也知道他不會喜歡廟會那種人多的場合,會問他是因為她想去。

  「你想去?」

  這麼簡單的字,旭日勉強可以從唇形讀出來,於是連忙點頭。

  以她的性子,成天待在屋裡肯定是很無聊的事,能撐這麼久也真難為她了。她的情況已經相當穩定,如果有他跟在身邊,應該不會有什麼問題才是。

  仔細權衡輕重後,嗣衣答應和旭日出去逛逛。

  「太好了!我們就到外面吃中飯吧!」

  她未免也太興奮了吧?

  接收到嗣衣詢問的目光,旭日吐舌招認:「我忘了煮飯。」

  「你聽說了沒有?樓將軍半個月前大破敵軍,邊境危機已經解除了。」

  「這消息誰不知道。我還聽說,這次樓將軍之所以可以帶罪立功,最大的功臣是丁丞相。」

  「丁丞相?」

  「是啊!聽說是丁丞相假裝通敵,給了假消息,讓敵軍落入陷阱……」

  「可惜丁丞相卻在自己六十大壽後臥病不起……」

  「不錯,聽說是僕人打破了丁家長子送丁丞相的壽禮,他氣得大病一場……」

  旭日聽不見,可所有的街談巷議都進了嗣衣耳裡。

  如果讓人知道所有的一切都是眼前這個女子所策劃的,他們會作何想法?

  小村莊難得節慶,窄小街道上人來人往,嗣衣卻沒把心思放在周遭的喧嘩上,他只把目光投在在身旁的女子身上。

  旭日雙眼晶亮的瞧著兩旁的事物,新奇的感受有別與以往的熱鬧景象。少了聲音,以前覺得好看的偶戲也少了幾分趣味,就連嗜食的小吃看來也美味不再。

  才想著要買什麼吃食果腹,就讓旁人撞了下,一時踉蹌,差點倒在身側的攤子上。幸好嗣衣及時長臂一伸,撈住了她。

  「我的荷袋!」她驚呼。

  嗣衣眼一凜,迅快的往前踏了一步。

  剛得手的小賊還來不及竊喜,只覺一陣風過,便發現自己定在街道中央動彈不得,象開口呼救,卻出不了聲音,驚恐得眼淚、鼻涕齊流。

  扒手真是無所不在,連這種純樸小鎮都不能倖免。才象著,熟悉的深藍布料就遞到眼前,窘嗣衣等著她接過手。旭日淡抿的唇瞬間微揚,停成有點古怪的弧度。

  遲遲不見旭日動作,嗣衣眼神疑惑。

  「你收著吧,反正那本來就是要給你的。」她正為該如何送出手而傷腦筋呢,沒象到一個扒手倒幫她省了這事。

  嗣衣一聽,將袋中之物倒在掌上,才知其中沒有一文財物,只有兩顆直徑約一個指節寬的小木球,上頭滿細紋,卻觸手順滑。仔細一瞧,發現兩顆球上刻著同樣的紋路,簡單的曲線盤旋在球身上,佐以巧妙的角度變化,竟有水波瀲襤之感。

  「這球不能捏著。」就著嗣衣的掌,旭日將本球平放其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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