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叢闕 > 緣定韶華 | 上頁 下頁 |
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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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下正是蓋房子的。」 「你這小夥子一身細皮嫩肉,一看就是山珍海味養出來的。蓋房子?開什麼玩笑!」 「請容在下一試。」 元員外被他毫無生氣的眼睛和語調迫得心裡發毛,忍不住煩躁大叫:「你搞清楚,我要蓋的不是狗屋牛棚柴房,是別業,別業!花很多錢的那種!你搞砸了我找誰賠去?桑兒,我們走。」 「我賠。」 清清泠泠的聲音未曾刻意提高,卻硬是阻住了牽著女兒轉身欲離開的身形。早就被肥肉擠成細縫的眼睛努力做眯起狀,上上下下打量他半晌。 所謂人不可貌相,也許會有有趣的事情發生,也未可知。 「我要比皇甫家更好的別業。」說罷,龐大身軀緩緩踱開。 一會兒後元桑跑回來。 他有禮地作揖致謝。 「明天成伯會帶你去看地。對了,還沒請教尊姓大名。」 「姓名?」男子緩緩將頭轉向寺外的一池澄碧,良久開口:「劉濯。」 元桑順著他的視線看去,「哦」了一聲。 她不知道他為何用化名。正如他不知道為何一個十三歲女娃的意見可以得到父親如此的重視。 而李宜得則立在一旁,兀自憤慨:他跟了主子那麼久都不知道的名字,竟然被一個小孩子如此輕易地問了出來,不公平!不公平! 對了,他得趕緊打包了。主子如果賠錢賠到當褲子,他才不甘心被賣掉! 第一個月,元家上上下下用充滿不信任的眼光,追隨著劉濯捧一堆書進進出出的身影。李宜得的工作是每天早上抱一疊廢紙給廚房引火用。 一個月後,別業的草圖放到元員外手中,員外看了後似乎有些很是驚喜,不過晚上還是可以繼續聽見他房裡傳出撥弄算籌的聲音。 十天后,修改過的圖紙畫在了工地的粉牆上,工匠到位。 又兩個月後,那位為皇甫家設計了號稱「淮南第一別業」的京師名匠來到工地,嘲諷說二鬥五拱的設想根本就是異想天開。劉濯與他當眾激辯一整天,走時那老人失魂落魄地長揖到地,誓言從此金盆洗手,回家種地。 又兩個月後,淮南富戶紛紛捧著大把錢財延請劉濯,被元員外親自拿掃把——趕走。劉濯的棲身之地從僕傭房遷至迎賓院。 又一月後,別業內亭臺樓閣基本營建完畢,元府自大江南北購置大量奇異花木山石點綴庭院。 十一月,元府在別業中席開百桌宴請揚州士紳,並准許隨意賞玩園中景色,別業構造巧奪天工,眾人大為傾倒。席間員外以重金酬勞劉濯,卻被他堅辭不受,說道「一役成名,所得足矣」,竟然當場辭行。眾人慰留未果。 「呼,他終於要走了。」雲起坐在元桑屋中,帶點妒意地環視這間別業中視野最好的廂房。唉,富貴命的就是不一樣,不單義父,大娘三娘她們都把她當寶了。像她這種路上隨便撿來的乾女兒,哪有這種待遇? 「雲起姐當初不還挺欣賞他的嗎?」頭也不抬,她邊看賬冊邊曼聲回應。 「別提那件醜事了。還以為是什麼好人家出身的讀書人,許了他也不辱沒我,誰知竟是個都料匠。」不是她勢利,良禽擇木而棲,像她這樣的身份,要挑個合適的人來託付終身,機會可只能自己去尋。 「的確,要找你所想要的那種貌似潘安,才如子建,富比陶朱的人,放眼天下也找不出幾個。」這是事實。 「總會有的。我都不急。」橫豎是吃人家的,嫁不嫁都一樣,「不提那個。我跟你說啊,你簡直不能想像劉濯笑起來的那種恐怖,明明長得挺好的一個人,竟然單憑笑聲就能把姑娘家嚇暈!上回隔壁李家的二姑娘,被他一笑回去後做了好幾天的噩夢,差點請道士開壇作法驅邪,不過也活該她自己巴上去搭訕……」 有一搭沒一搭地聽著雲起口中揚州未婚女子慘烈的倒追史,元桑心思遠揚。 半年來,她其實看過無數次雲起姐口中的笑。爹爹的放任讓她可以自由地出入各種場合,可以看著劉濯一點一滴的進步以至後來左右逢源的創意,當然也見識了名動揚州的恐怖三笑。 看得出來,他本無意令任何人難堪,只不過心中不願打交道又覺得宣之於口過於無禮,才用了這樣的爛招。可見他雖離處事圓通還差一大截,卻也不是冷漠之人。就是這樣,他大多時候做出的一臉木然才顯得分外奇怪。有時候總忍不住想要知道,到底怎樣的經歷養成他如此奇異的習性。 她知道自己對劉濯的關注比對其他人多了很多,不像平日的性情。 自幼喪母,懂事起即被當做僕傭,談不上怨懟,畢竟做下人的又不止她一個。只要做好分內的事,便沒有人刻意刁難侮辱,完全沒有必要做出一副受氣包的樣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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