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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三


  尚冉回過神來,驚覺自己定定注視她的時間好像已經很久。

  真是,這麼平常的一個女生,有什麼好看?而且她不但不記得他,還兩次把他當成是女人,今天更是幹了天大的蠢事害他在後頭收拾爛攤子,她倒好,不但渾然不覺,還優哉遊哉地睡起覺來了!過分過分太過分!

  他忿忿地走開,心裡在氣什麼連自己也說不清,更說不清為什麼沒有一丁點找她算賬的想法。

  總之就是不爽!不爽原本精彩的課本怎麼一下子就變得天書似的,不爽怎麼還沒到晚上選修課的時間可以讓他名正言順離開,不爽他在不爽的時候還有人在咫尺之外安然睡覺!

  他挫敗地歎了口氣,被煩亂的思緒搞得措手不及。

  當發現她在吃東西之後,學習效率就低得驚人。來來來,吸氣,呼氣,鎮定,看看窗外的景色或許有助於平靜心情。

  遠處是大大紅紅的夕陽,有幾隻鳥在樹上亂飛,護校河上飄著幾根草——好吧,他承認他想不出比較優美的詞句來描述眼前的景致,但是那又怎麼樣?光有看的就行了,要是每個人都酸不拉嘰地在那裡吟詩作賦才可笑吧。

  最後一縷餘輝斜斜落人窗內,恰好灑在趴睡的頭顱上,結成一束的長髮在金光照耀下閃閃發亮。

  尚冉,發呆。

  其實他的發質不見得比人家差,其實陽光也照到了他的幾根頭髮上,其實發環的粉紅色一向是他嗤之以鼻的顏色……不管其實怎樣,當尚冉回過神來的時候,他的右手已經搭上了溫湄的髮辮,執起一束,納入手中把玩觀看,細細品味著在光照中,自己偏白皙的膚色與金黃髮絲組成的和諧旋律——是的,和諧。光影交錯,溫柔的心意暖暖漾開,心芽茁壯無聲無息,無人覺察。

  教室裡靜悄悄的,偶爾背著書包來找自修教室的學生,一探頭見到這般的情景,都無意驚擾,悄悄退出,嘴上噙著一絲成人之美的笑意。

  然後太陽毫無預兆地掉進了山谷,光芒倏逝,魔咒的消除卻似乎需要一些緩衝。於是溫湄醒來時,一動腦袋,便赫然發現有一股外力停留在附近,霸著她的寶貝頭髮不放。

  警戒轉頭,一張似曾相識的壞人臉孔大大咧咧呈現。

  「你——做什麼?」這回她想起來了,他就是上次納新時堅持要和她同進退的陌生男生——要說陌生也不儘然,至少以前被他吐過一身。

  尚冉緩緩地將她的頭髮放開,就連面無表情的模樣也是絲毫未變,鎮定解釋道:「你的頭該洗了,很髒。」說完還拍拍手,像是要去掉沾上的頭屑。

  天底下也只有溫湄會在這時候忙不迭地道歉:「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也只有尚冉能夠厚著臉皮全盤接受:「沒關係,下次注意就好。」

  「謝謝你。」溫湄感激涕零,原來她的頭髮這麼快就會髒,看來該換洗髮水了。

  尚冉聳聳肩,到位置上收拾了東西,沒透露任何信息地看她一眼,逕自走出去。

  溫湄目送他的背影,越看越眼熟,終於在十分鐘後低低驚叫一聲。

  老天,她剛剛走進男廁所了!

  第四章 天殺的暗戀

  經過一段時間的艱苦籌備,話劇社的大戲終於宣佈開始排練。主創人員以外的小角色,如尚冉、溫湄之流,也被徵召進了那間好不容易從社團指導中心牙縫中摳出來的簡陋排演室。

  《無事生非》是莎士比亞的喜劇代表作之一,貴族人家的輕鬆愛戀,再加一點壞人攪局作為矛盾衝突——事實上和時下一些言情小說的發生發展沒有什麼大的區別,可見人類的愛情模式幾百年來也就這麼些,拓展的空間已極為有限,只不過當局者迷的甜蜜感覺太有誘惑力,大多數人還是心甘情願地往老套裡頭跳罷了。

  內容雖然老套,但至少輕鬆搞笑,看的時候倒也能讓人興味盎然,特別當觀眾是滿腦子青春、熱血、戀愛的大學生時,更能引起共鳴。

  除了男主角扮演者出身戲劇世家,頗有點功底以外,大多數雀屏中選的演員都是生手,要達到首演就技驚四座轟動一時的效果,不好好磨練絕對不行。

  於是就看見每個演員都拿著臺詞本苦練苦背,輪到排自己的戲時手忙腳亂上去,不是忘詞就是手腳不知道往哪裡放,被秦老頭痛駡了一頓又一頓,一個個淒慘地走到角落向隅而泣。

  尚冉來了才知道被騙。還說他的小角色戲分很少,誰知道角色是小,臺詞卻不少,每一幕戲裡都有他出現,而且說的話都超沒格調,不是污言穢語,就是哭天抹淚。雖然確實有很多人說他這張臉看起來就不像好人的樣子,但最難聽的評價也就是邪惡罷了,而叫他扮演的這個什麼波拉契奧,幫主人出惡毒主意,利用自己的女朋友陷害女主角,而且還笨到把所有事情都抖了出來,這樣一個人哪裡是邪惡,簡直就是噁心,而那個死老頭竟敢說這個角色非他莫屬,FT,他看起來有這麼猥瑣嗎?

  尚冉歎口氣,又無奈地拿起劇本。

  抱怨歸抱怨,答應過的事情不能食言這點他還是比較看重的。

  「你不知道這個時髦是個多麼壞的賊嗎?他會把那些從十四歲到三十五歲的血氣未定的年輕人攪昏頭。」只要臺詞沒把他攪昏頭就謝天謝地了。

  「有時候把他們裝扮得活像那些煙熏的古畫上的埃及法老的兵士,有時候又像漆在教堂窗上的異教邪神的祭司。」英國人的品位真是奇特啊。

  「有時候又像織在汙舊蟲蛀的花氈上的剃光了鬍鬚的赫刺克勒斯——」念到這裡,尚冉地雙眼驀然睜大,「褲、褲襠裡的那話兒瞧上去就像他的棍子一樣又粗又重?」最後一個字被他念得高到離譜,尖利的嗓音斜斜滑過整間排演室,引來萬眾矚目。

  尚冉一點都沒興趣知道自己此刻的表情有多精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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