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叢闕 > 非天 | 上頁 下頁 |
三十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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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麼樣?" 御醫垂目,搖搖頭。 "毒素早已侵入心脈,裴將軍能支持到現在,已是奇跡。" 一直垂淚無語的裴老夫人一下子暈倒在丈夫懷中,裴老將軍顫抖著雙手招來下人扶她回去休息。 "裴將軍請老將軍與李將軍進去……敘話。"他說得委婉,眾人卻卻心知肚明,那是臨終囑咐。 幼瀾楞楞地呆在當下,周圍的啜泣聲都似隔得老遠老遠傳來。 麟哥要走了?怎麼可能?怎麼可能?她腦中無意識地重複著這幾句話。 想起小時候剛剛見面時的惡作劇,想起他是她失恃後童年生活中惟一的亮色,想起他在紅著臉說著私奔的提議,想起他警告她好自為之不要過多牽涉進朝政……他明明說,他這個兄長永遠給她靠,怎麼能這麼不守信用地先走了?怎麼能? 上回臨行前,他最後的那句話沒說完就被她打斷了──天!如果答應他能讓他活過來的話,她願意啊!她不要詵了,她不要了好不好? "皇后,皇后?"迭聲的叫喚終於將她從悔愧中驚醒,裴老將軍虎目含淚,卻仍不失恭敬地道:"犬子斗膽,請皇后入內一敘。" 她費了很久才瞭解話中意思,跌跌撞撞地進門。 "麟哥!" 裴麟看見她來,渾濁的眸子閃過稍許神采,吃力地指著榻旁的椅子,她坐下,滿是關切地盯著他蒼白的臉。 他閉目不語,顯然是在調整氣息。許久以後,才開了口。 "我、我恐怕是等不到您說的那位頂好頂好的姑娘了。"他笑,笑中帶喘,然後是劇烈的咳嗽。 "等得到的,麟哥,你要安心休養……"止不住的淚水滴到了衣襟上,病情再清楚不過,她這樣無謂的安慰,騙誰呢? 他也不爭辯,歇了一歇,開啟另一個話題。 "還記得我們小時候約好要一起去塞北的嗎?" 她點點頭,"記得。麒哥說,如果日後他做了安西都護,就帶我們一起去玩。" 她說的是這段回憶,兩人腦海中同時閃現的畫面,卻是── 月夜下,少男拉著少女的手說:"瀾兒,別上京城。我們私奔吧,去塞外,那裡天高皇帝遠,沒有人會找到我們的。"那時的他緊張得滿臉通紅,無比真誠。 "麟哥,我對不起你。"如果當時就走,現在決不至於這個樣子,她真恨自己曾引以為傲的堅持。 "不,您的決定是對的。您對我只有兄妹之情,您的幸福就不會在我這裡。是我自己……看不開。"生命將終,他辛苦掩藏的感情再也無法隱瞞。 她又何嘗看不出他眼底時有的掙扎? "麟哥,你這麼好,明明值得更好的女子愛你。" 他微微笑了,"那你呢?如若今日真的是陛下害我至此,你就能放下對他的情意嗎?"在他心底,她就是最好的女子,但她心中最好的男子,卻從不是他啊。 "我……" 他了然地看著她,"是吧?這種事是無法勉強的。不要自責,您不欠我。我相信克扣糧草不是陛下做的,就算是,也不要為了我去記恨於他,那樣會讓您痛苦一生。" 他過分的冷靜與寬容讓她再也忍不住像個孩子般大哭起來,"你可不可以不要這麼好?我會愧疚一輩子的啊!" "我只對一個人好。只要她幸福,無論我在哪裡,心中都是一片喜樂。知道嗎?她必須幸福,不能虧待自己。" 他的眼睛聚起最後的精光,逼視著她,要一個承諾。 "嗯,她會幸福,決不虧待自己……"她泣不成聲,咬牙說出了這個遵循一生的保證。 "好。現在,輪到我自私一下了。"他神情無比輕鬆,艱難地向她伸出大掌。 "可以握一下您的手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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