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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二


  幼瀾對褚詵的規勸越來越流於形式,大多數時候反而比較像是撒嬌般的抱怨。松了口氣的當然是褚詵,有了時間精力上的保證,他開始了融各家之長自創武功的計劃。投桃報李,他毫無異議地在歡兒滿四個月時將她交與奶娘照顧,不過跑去看孩子的頻率驚人就是了。

  當然,舉凡需要面見臣子的事,還是由他出面的。幼瀾有時生起氣來懲罰他的方式就是"漏講"奏摺中某一個很重要的信息以至於他在第二天的朝議中鬧個大紅臉。所幸他乖得很,惹惱她的時候並不多,所以他們的"合作無間"一直未曾穿幫。

  而今天要接見的這位,她非但三番五次提醒此人要來朝見的事情,而且規定下了朝之後務必很有誠意地賜宴華元宮犒賞人家的勞苦功高。

  甭猜,就是官拜遼東副都指揮使的裴麟裴將軍,據說是皇后娘娘最要好的青梅竹馬──曾經,只是曾經最要好,褚詵在心底糾正。

  因為算是以皇后名義辦的接風宴,出席的就只有褚詵、幼瀾以及裴麟三人,並不甚拘禮,所以氣氛一直輕鬆。褚詵才不會忘記眼前這位一身甲冑卻難掩俊雅斯文之氣的年輕臣子以前對瀾頗有心思。窈窕淑女,君子好逑,他褚詵貴為一國之君,當然有的是器量原諒他的年少無知,反正都老夫老妻了,還怕老婆跑了不成?

  問題是從他自瀾一出現,整個人就魂不守舍的樣子實在是令人十分不爽──

  "裴將軍,我記得愛卿今年已是二十有七了吧,不知家中可有婚配?"

  此話一出,就被幼瀾拋了個大白眼。哪有皇帝這樣的?就算是家宴,也不能開口第一句話就過問人家的私事啊。

  朕這是在關心臣子的家庭幸福啊,齊家之後才能治國平天下,問一下有什麼關係?

  反正不要再說了。

  好啦好啦。

  瀾兒和皇上……很好。比他想像中的還好。

  夫妻倆用眼神交流,坐在下首的裴麟不能全懂,但其中的親密無間,卻是表露無遺。

  帝后恩愛,天下皆知。雖然皇后至今僅出一女,因為有了皇帝的深情厚愛,地位始終不曾動搖,後宮一夫一妻的奇跡,恐怕是前無古人,後無來者。他知道,瀾兒這樣的女子斷不會為了世人的眼光去偽造什麼不實的跡象。皇上確實沒有給她壓力,反而讓她隨著歲月的淬煉變得更為光彩照人。那一直讓他心心念念的靈動慧黠啊,如今是有過之而無不及,卻……從未屬於過他。

  強抑心中苦澀,他笑說:"啟奏皇上,臣未曾婚配。"

  褚詵自是注意到了他眼中的眷戀與黯然,用一種很感興趣的口吻說:"哦?這卻是為何?裴卿少年英俊,屢建奇功,不日便要接手遼東都指揮使一職。如此條件,難道竟沒有哪家閨秀傾心?"

  裴麟抬頭,望見一雙咄咄逼人的眼──哈,原來,皇帝吃醋了。

  能讓一國之君感受到威脅,裴麟啊裴麟,你本事不小!輕輕搖晃杯中液體,他在心中自嘲。

  "臣只是無心於此罷了,倒也沒什麼特別的理由。"下一刻,他被皇帝的驚叫引得抬起頭來。

  "啊──"

  只見他一臉痛楚,同坐主位的幼瀾則鎮定地說道:"皇上您怎麼了?要小心啊!"

  "你竟然踩朕的腳!"褚詵勉強作出一臉笑意,向裴麟舉了舉杯,用只有兩人聽得見的音量抱怨。

  幼瀾不理他,不動聲色地蘸了酒在桌上寫下"閉嘴"兩字,然後面朝裴麟展開笑靨。

  "裴將軍這次入京,預備停留多久?"

  "啟奏皇后,臣此次晉京述職,準備住半個月,順道看望家父以及在京供職的一些叔伯。"裴麟的父親曾任越州都督,與進封魏國公的樂絳同守一地,交情甚篤,現在二人都在京城。

  "半個月?太短了吧。上回新皇即位時邊關吃緊,卿家未曾入朝觀禮,陛下與哀家都十分遺憾。現下邊關寧靖,不如就多呆幾天,好好陪陪裴老將軍,趁此玩賞一番京城風物。哀家與將軍多年未見,也應該找機會來敘敘舊。"

  讓他呆半個月都嫌短了?還敘舊?絕對不可以!一旁被"禁言"的褚詵連連在桌上畫叉叉請愛妻收回成命,卻沒得到任何回應。

  裴麟正在沉吟,卻聽得褚詵說道:"皇后,裴將軍重任在身,滯留京師,恐怕不太好,我看……"

  說到這裡,被幼瀾杏眼一瞪,就自動收了聲。

  見此情形,裴麟忍不住失笑。

  這是金殿之上那個威風八面的皇帝陛下嗎?他對瀾兒除了喜愛之外,似乎……還有點懼怕?

  拋開個人因素不談,眼前的情景,十分有趣。

  "裴將軍意下如何?"

  "謹遵皇后吩咐。"

  裴麟如願看到褚詵敢怒不敢言的哀怨神情。

  一雙大手自背後抱住纖細的嬌軀,面頰摩挲著光滑的頸項。

  埋首奏章間的幼瀾絲毫沒有受驚嚇的樣子,只平靜地說:"今天下午怎麼這麼有空來鬧我?不練功嗎?"

  沒有達到預期中嚇人一跳的目的,褚詵悻悻然站直身子道:"嗯。朕花了一年時間終於自行揣摸出一套內功心法,所以要歇幾天來犒賞自己。"

  "哦。"她淡淡地應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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