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叢闕 > 道聽途說 | 上頁 下頁 |
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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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自誇,沒有三兩三哪敢上梁山,做他這行的,記性必須是一等一的好,每天都有人要求幫忙預定第二天的「怪味包」,他從來不用紙筆記錄,也從來都沒弄錯過,除了…… 「哦!」他恍然大悟,「你一定是那位沒臉的爺!」 沒臉的爺?他已經大眾化到這種地步了嗎?來人苦笑,「好吧,就算我是那個沒臉的,包子呢?」 「嘿嘿嘿,」小二不好意思地彎腰三鞠躬,「那個……我又給忘了。」他從來沒見過長得這麼普通的一張臉,五官齊全,什麼特色都沒有,乍看之下會覺得滿街都是這種臉,一轉身卻完全沒有印象。如果是一次兩次倒也罷了,誰知道竟然能被他連續忘掉長相五次,實在不得不佩服這位客人的爹娘「造物」之神奇。 來人給他一個「我就知道」的表情,「小二哥,我已經被你忘記很多次了,每一次你都說下次會記得……」如果不是每天早上都有事走不開,他也不至於需要預定第二天的份。可憐他家住附近,對怪味包雖然久仰大名,卻從來都沒有嘗到過半口。 「真是對不住對不住!」小二很愧疚地道歉,同時死命地往他臉上瞧——這回一定要記住!「明天我一定給您留最大最好的!」 「好吧,」來人攤攤手,「那有勞你了。」作了個揖,他轉身離開。 「您老慢走!」客套的笑容停留沒多久,小二整張臉僵住。 咦?剛才那客人長得到底什麼樣? 彭城西郊,天濛濛亮。 「乖乖,這是要等多久哇?」中等身材的青年男子優哉遊哉地從轉角處拐過來,看看前方找不見頭的隊伍,愣了足足一盞茶的時間,才發出絕望的呻吟。 站在前方的虯髯大漢驀地轉過後腦勺,向他露出一口潔白的牙齒,主動攀談:「小兄弟,你是第一次來吧?」 「是啊,這位大哥你怎麼知道?」年輕人訝異地問,那雙本就占了四分之一臉龐的眼睛繼續向外擴張。 「很簡單,你沒帶乾糧來。」大漢得意地從隨身布袋裡掏出一個饃饃,才放到嘴邊,看見年輕人垂涎的神色,哈哈一笑,掰了一半遞給他,「要來這裡買消息,就得有等上一整天的自覺。」 年輕人道了謝,啃了一大口饃饃,看看天。「但是現在才卯時不是嗎?我聽說晚點會很擠,連早飯都沒吃就過來了,那些人,」他指指前面的一串長龍——其中有些索性已經三五成群坐下來,邊吃喝邊擺龍門陣,「他們又是什麼時候來的?」 「顯然你聽說得還不夠完整。」大漢看她臉色如常地將饃饃吃下,似乎很滿意,「事實上不是晚點來會很擠,而是今天來會很擠。你知道最前面的那些人是什麼時候開始排隊的嗎?」 年輕人恍然大悟,「昨天晚上?」難怪她要落在這麼後面,明明說好了是辰時開門,這些人怎麼可以這麼早來,擺明瞭作弊嘛。 大漢笑笑搖頭,「還不止,恐怕有人前天就來這裡排隊了。你看見那邊站著的一大群僕役沒有?他們負責主子排隊期間的飲食起居,端茶倒水鋪床迭被,都有分工。」 年輕人咋舌,「不是吧?這裡賣的消息不都是江湖小道嗎?怎麼會驚動這種富貴人家來排隊?」 「江湖中就沒有富貴人家了?」大漢一翻怪眼,「有錢的江湖人多著呢。人只要一有錢就擺排場,這種習慣走到哪都一樣。」語氣中很有些鄙夷的味道。 「那倒也是——不過他們為什麼非得自己出面買消息不可?就不能派個值得信賴的手下過來?」現在天氣不冷不熱還好,到了冬夏兩季還是這麼長的隊,誰受得了啊。 大漢眼一瞪,頗為驚異,「這是規矩,你不知道嗎?」 年輕人老實地搖搖頭,「不知道,飛來軒主這個名字,我是不久前才聽說的。」 大漢對於他的無知致上十二萬分的敬意後,咂吧著嘴說道:「飛來軒主早就定下了規矩,一季一度的消息販賣會,不是想買消息的本人不得叩門。如果是有別人來代買的,非但買不到消息,還會被透露出許多要人命的大秘密。三年前,紅月教教主派門徒來買消息,結果兩個月之後,教中的所有情況,從教址的所在地到他們教主大腿上有個肉瘤、聖女三個月才洗一次澡之類的事情,全部傳遍天下。紅月教由最神秘的教派一夕之間淪為江湖笑柄,從此之後再也沒有人敢把飛來軒主的禁令不當回事了。」 年輕人聽得津津有味,「原來還有這麼一段典故啊,這飛來軒主真是個怪人。」 「何止怪,簡直就是變態!」大漢忿忿然,「去年,有位武林世家的千金是武林中公認的大美人,只因為說了句對他朋友不敬的話,下一期就把她上個月每天穿的肚兜顏色、花式來了個圖文並茂的大揭密,害得人家從此躲到外地再也不敢踏進中原半步!」 那段時間只要在江湖上行走,就隨處可見所謂的俠客們捧著《飛來月鈔》邊走邊看,邊看邊亂流口水、狂噴鼻血。 年輕人拚命忍著笑,佯裝嚴肅地點點頭,「那就是說他還是很講義氣的。」 「義氣個屁!」大漢更火了,「他是逞了一時之快,他朋友可被他害得上天無路入地無門,天天被那千金的家裡人追著要把女兒塞給他,大好人生從此就只剩下逃跑兩個字!」誤交匪類,苦命啊! 「咦,既是美女,他那朋友就一點都不動心嗎?」美女耶,是男人的就該沖上去搶嘛,何況是送上門來的。 大漢忽然對著他眯起眼,「你果真沒聽過這件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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