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叢闕 > 收藏一個彼得潘 | 上頁 下頁
四十八


  「這樣的,」餘暘趁勢就要在她身邊坐下,突然覺得有點不太妥,於是拖了張凳子到她對面,「你知道,我們快畢業了,所以按照老掉牙的慣例,大家約好要在某一天晚上去女生宿舍樓,表示一下對於這四年來香豔情懷的留戀,表現的方法還是老掉牙的彈琴唱歌。」

  他頓了頓,容與點頭:「這個我知道。」並且在大一見識過當時大四學長們淚灑女生樓的盛況,絕對激情洋溢。

  「所以呢,我想找你彩排一下,以免到時候出醜,留下千古笑名。怎麼樣,看在我們那麼鐵的分上,幫幫忙?」

  「就是坐在這裡聽你唱歌?」這樣都要彩排,不是吧?聽他平時洗澡的時候哼歌,唱得挺不錯的。

  「當然不是!」這麼容易我找你幹什麼?「現在呢,你坐在這裡,我跑到樓下,一邊談吉他一邊唱,你幫忙聽聽聲音和樂音和不和諧,在這個高度能不能聽清楚。」到時候亂唱一氣當然也不會怎麼樣,但是在最後的時刻給人家留下一點好印象,讓大學生活畫下一個完美的句號,總比以後聚會的時候所有人見了你就笑好吧。

  「你現在……就要去樓下?」容與艱難地問,他不知道這裡是居民區,進進出出人很多嗎?

  餘暘不覺得有什麼不對:「是啊,再晚點就有人要睡了。」

  算了,反正丟臉的不是她:「好,我就在這裡聽。」她站起身,到窗邊擺好聆聽的姿勢。

  余暘興沖沖地下樓。

  沒多久,吉他聲和歌聲一併送了上來。

  他的音色真的很好,旋律也把握得到位。男生會彈吉他很正常,這個已經流行很多年了,但是他彈得這麼嫺熟,則在她意料之外。

  但是但是,他能不能找一首比較正常的歌來唱啊?

  「同學們,大家起來,擔負起天下的興亡……」

  天哪,他真的打算拿這個搖滾版的史前歌曲去抒發「香豔情懷」?不被臭雞蛋砸死才怪!

  嘹亮的歌聲響徹雲霄,容與笑得趴在地上沒辦法站起來。

  餘暘閉上眼,陶醉地唱了一會兒,睜開眼,發現社區裡的小孩子們都好奇地擠在他身邊「觀摩」,而大人們則在外層圍了兩圈,神色木然地看他。好像還聽到有人在問神經病院的電話是多少。抬頭一看,卻發現沒了容與的身影。

  跑哪去了?這個言而無信的傢伙!

  「容與!你快出來啊!你不出來我彈給誰聽?」

  「哦——」集體合奏,一個字拖得又長又響,帶著當事人都不能理解的了悟。

  已經拿著手機準備撥114查號的也停下來。

  原來在示愛啊,早說嘛。

  「現在的年輕人,嘖嘖。」老爺爺搖頭晃腦,笑著走開。

  「來,小明,我們回家。」中年婦女不悅地看餘暘一眼,真是教壞小孩子。

  「你看,人家好浪漫。」年輕女子對著男友大發嬌嗔,被又哄又騙地帶走。

  「但是,為什麼要拿畢業歌當情歌呢?」終於有人產生了疑惑,但在下一刻就被打扁,「笨!肯定是他們的定情信歌嘛。」

  啊?還有這種說法嗎?

  不管怎麼樣,當容與勉強止住笑,重新站到窗口時,樓下的人已經走光了。

  而餘暘的弦上,也開始響起了新的旋律。

  又是一種她聽不懂的語言,但是優美、舒緩、纏綿。

  她對上他的眼,兩人相視而笑,是朋友之間的那種會心一笑——如果他們堅持的話。

  但那雙總是戲謔的眼,不知道是因為歌曲的節奏,還是想起些什麼,忽然間,就有了濃得化不開的情緒。

  也許,誰都沒看見,誰都沒發現。

  宣琦失戀了。

  因為發現那個她以為成熟的人其實一點都不成熟,小家子氣,看電影會哭,每次吃飯都要AA制……總之無趣透頂!

  既然看起來很成熟的人一點都不成熟,那麼沒准看起來不成熟的人其實會很成熟。現在先下一個結論,接下來就應該由實際行動來完成演繹推理了。

  於是在她不想玩姐弟戀的情況下,餘暘雀屏中選:「我們交往怎麼樣?」她直接跑到餘暘面前,大大方方地提議:余暘因為古典美女的豪放行為受驚不小,在宣琦看來則成了受寵若驚。

  「怎麼樣?」

  莫名地,餘暘腦海中出現的第一個影像就是容與:「我——考慮一下,行嗎?」面對突如其來的狀況,他應該可以申請延後吧。

  「好吧。明天答覆我哦。」宣琦送了個臨去秋波,飄逸地走掉了,留下餘場面對周遭的豔羨目光。

  被美女告白耶。太幸福了!

  「怎麼辦呢?怎麼辦呢?」

  餘暘踱來踱去,口中念念有詞。

  容與終於決定她受夠了。

  「你要走到什麼時候?你不覺得累我眼睛都花了!」

  哈哈,終於來理他了吧。他發現容與定力越來越差了哦。

  「我煩啊。」他一屁股坐在地上,無助得像只迷路哈巴狗。

  「你就不能去客廳煩,非要到這裡打擾我?」地方已經夠窄了,還要專門清出一條道然後亂走,她的房間特別好用嗎?

  「喂喂,我們可是禍福與共的哥們,你這樣說不嫌太絕情了?」一邊抱怨一邊還搖晃起人家的大腿。

  她一腳把他踢開,認命地關上電腦窗口:「好吧,你到底有什麼事?」說到底就想引起她的注意,這個人真是小孩子一樣。

  「今天宣琦竟然跑來問我要不要和她交往。」餘暘的口氣聽起來不像是欣喜若狂,反而平靜得有些可疑。

  宣琦自己跑去?古典美人的作風很現代化嘛。

  忽略掉心中不適,她客觀地發問:「你——不高興?」不會吧?怎麼說失戀那天的慘狀她可是目擊證人。

  「我也不知道。」他老實說,「可能兩個月前我會覺得很興奮,但是現在好像也不覺得有什麼。」

  「怎麼會沒什麼?你不認為被人當場告白是一件很光榮的事情嗎?」連她被人示好的時候都覺得有點開心,臭屁如餘暘怎麼反而沒有尾巴翹上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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