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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一


  「那時候我確實不認識你,小蝶。」他說:「我也不確定我是不是關輅。我對自己的身份只有些模糊的印象。」

  琬蝶吃了一驚,她相信他說的是真話。而關輅的確是,只不過她聽來是另一回事。「你失去了記憶?」她猜是槍傷的關係。她在場,他流了好多血,那絕不是裝的。

  「嗯。」關輅點頭。「有段時間,我以為自己是另一個人。後來我想起來我叫關輅,可是我不確知『關輅』是誰,或我是誰。」

  「哦!關輅。」她拉過他的手,用雙手緊緊握住。「對不起,我不知道。我錯怪你了。」

  「事實上,直到剛才抱著你,小蝶,我剩下的另一部分空白的記憶才完全恢復。」他痛苦地閉一下眼睛。「直到那一刻,我父親死亡的事實才變得清晰起來。他們為他舉行祭典的時候,我站在門外,感覺一切都好陌生。所以後來我走開了。」

  「忘了這些吧!關輅。現在你回來了,回到你的家,這才是重要的。」

  「軫軫這麼說。」

  「軫軫?」

  「我妹妹,關軫。」他說:「是她把我找回來的。」

  她沒聽他提過他有個妹妹。不過他在美國時本來就活得像個隱形人,所有他的事都是最高機密。「哦,老天,我剛才吵吵鬧鬧,一定吵到你家裡其他的人了。」

  他苦笑。「家裡除了我,沒有其他人。」

  「你妹妹不在家?」

  他考慮片刻,決定暫時不說出關軫的事。「她去陪我母親了。」

  「你母親?」

  「她在療養院。我很久很久沒有看見她了。我想恐怕她也認不得我了。」琬蝶不知道說什麼好。她多少有點意外他今晚對她說了這麼多。以前在紐約他住的地方,他們在一起共度的那段日子,他和她分享的都是很浮面的事。他說他愛她,可是除了那最後一夜,琬蝶從來無法真正接觸到他,他身體四周永遠有道無形的保護網。他甚少和她說他的家人,他也不說自己。

  今晚的關輅對她是沒有保留的。他敢於在她面前暴露他的脆弱,他肯向她傾吐心中的痛苦。他不害怕碰觸她,也不會在她觸摸他時退縮,不知所措。「你在想什麼?」

  他以前也常問她這句話,可是這次不同。重逢以後的關輅變了,而她比以前更愛他。「我在想,我好愛你。我好高興你活著,好高興你恢復了記憶。我愛你,關輅。」關輅腦子裡最後一個疑惑是:她到底弄清楚他是真關輅,還是假關輅沒有?但是當她柔軟的唇瓣貼熨上他的,這問題立刻不翼而飛,不再重要。

  他將整個身子轉向她,以密密擁抱她,深入的吻她。當這樣還不夠,他摟著她倒向床,他的身體疊覆在她上面,他們的體熱融和在一起。他的手隔著衣服親密的撫摸她,使他們之間的熱度升得更高。琬蝶覺得她全身的血液彷佛燃燒了起來。他的吻和從前不同,他的撫摸少了溫柔,多了渴切。上次的他只給予,還有種幾乎像虔敬的奉獻。這次的他在釋放,索取,渴求。這次她感覺到被需要。他需要她,他要她,他用他的嘴唇和雙手毫無顧忌的向她表白。琬蝶給予相同的回應。她的嘴唇和他的互相需索,她的手撫過他寬而堅實的背,向下滑移。他突然離開她,坐起來時,琬蝶仍沉在情欲的暈眩中,她茫然不解地看著他。他坐在那,呼吸依然因欲望而喘急,雙眸仍因情欲而灼熱,他的胸膛急促的起伏,掙扎著和自己抗爭的雙手緊握靠在腿側。「關輅?」她跟著坐起來。「怎麼了?」

  他沒回答,閉上了眼睛,腹部肌肉抽緊,彷佛在忍受某種折磨。

  「怎麼回事,關輅?」她又問。

  他深呼吸,又深呼吸,慢慢張開平靜了的眼睛。

  「我聽到樓下有聲音,我去看看。」他的口氣緊繃,走到門邊,他回頭叮嚀。「不要出來,待在這。」琬蝶點頭,不過他已帶上門走了。

  關輅一口氣快步走到客廳外面的門廊下。

  「出來。」他靜靜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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