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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八


  創作人應該有創作人的驕傲,尊重別人心血與想法也是驕傲的其中一種。

  他與靳航早就提過「愛殺」的劇本不是由他獨力完成,但是前陣子他只顧忙著要父親認可自己改編的劇本,卻忘了與父親再三確認。

  會不會他父親這次又想著要將他推上高峰,又做出一些令他很反感且覺得不被尊重的決定?

  靳揚想,也許,在「愛殺」開拍前,他得再與父親耳提面命幾回。

  送沈芝柔到了風賦之後,靳揚也搭上了電梯,來到屬於父親的辦公室樓層。

  幾分鐘之後,整間風賦都聽見靳航辦公室裡傳來極高分貝的怒吼——

  「我沒有辦法答應你這件事!」靳航在自己的辦公室內,對著兒子拍桌大吼,簡直不敢相信自己耳朵聽見的提議。

  「為什麼?我早就告訴過你了,這份劇本她也有分,理所當然應該掛上她的名字。」

  「我沒有辦法掛上除了你之外的任何名字,這是我見你寫過最好的作品。」靳航斬釘截鐵地道。他已經可以想像這部黑色推理劇會多引人注意,會掀起怎樣的討論熱潮,於是他傾注了所有資源,想要利用這齣戲將靳揚一舉推上高峰。

  他蟄伏了好幾年的兒子總算可以借著這次機會大放異彩,他要靳揚同時寫下編劇與導演最優秀的成績,吸引媒體最多的關注與目光,不能令別人分去他一絲一毫光芒。「愛殺」的導演只有靳揚,編劇也只能是靳揚,即使有某部分的靈感源自於別人的發想,即使將來出了原創劇本,上面的編劇也只會有他兒子的名字,不會有任何人能夠瓜分他的成就。

  「我明白你是為了我好,但若是沒有她,就沒有這部作品。更可況,她不只有發想,她也參與其中,第二集之十四場與十六場都是她獨自完成的。」

  「你說她叫什麼名字?」

  「除非你願意白紙黑字保障她的權益,否則我不會先告訴你她的姓名。」為了避免他父親不擇手段地令沈芝柔除去,靳揚只能出此下策。

  靳航冷笑了起來,靳揚真不愧是他的兒子,在關鍵時刻的心思還真是縝密。

  「你為什麼要這麼做?這是你好不容易可以得到的機會,即使我讓她和你共享編劇之名又怎樣?如果沒有適當的契機與包裝,這市場本就鮮少會注意到編劇,她的名字可能還是會淹沒在茫茫人海裡,你為了這件小事來跟我強,值得嗎?『愛殺』雖然已經箭在弦上,但我要放棄仍是隨時可以。」

  靳揚沉默不語。

  關於版權與改編的合約早就簽訂,而他本身與風賦並沒有合約關係,若是靳航不投資,他大可以與別的製作公司合作,抑或是早日獨立出去籌備自己的工作室。

  差別僅在於,他的製作費銳減,能請到的演員與工作人員陣容一定相對遜色,得到的廠商贊助也不會像在風賦那麼大,更慘的是,他甚至搶不到播出的好時段。

  雖然靳揚很不想承認,但這些「僅在於」,通常是決定一部戲劇是否成功的關鍵要不要提早脫離風賦,此時已經不是他想不想守與父親約定這麼簡單的問題,而是一個真真正正的難題。

  走嗎?他不甘心;不走?父親的理念又與他如此相悖。

  他父親一直以來都想好好經營他的名字,讓靳揚兩字和靳航一樣成為一個優秀的品牌,但他一直以來都只想拍一部好戲而已。

  究竟,令沈芝柔第一部參與編劇的戲拍得如此困難是辜負她的心血?還是抹去她的名字,令她的作品得以在風賦大放異彩才算是辜負她的心血?

  更可況,這不單單只是辜負不辜負沈芝柔的問題,這違逆的還有他處事的大方向與大原則,與他一直以來堅持的信念與理想是徹徹底底的背道而馳。

  他不想變得和當年竊取他心血的那個人一樣,但若是他允許了他父親將所有的功勞歸於他身上,不就是等同于往竊取沈芝柔心血的道路上走去?雖然沈芝柔這個當事人說她毫不在意!

  他的自尊很想令他直接翻桌走人,但他的理智卻不允許他這麼做。

  「讓我想一想。」靳揚捏緊了幾欲折斷的拳頭,由嘴裡吐出的每一個字都說得很艱難。

  「在我決定撤資前,你還有兩天可以想。」靳航緩緩地道。他沒有太多時間陪他的兒子幹耗,他要他的兒子名利雙收,越快越好。

  「好,我考慮一下。」靳揚一臉陰鶩地關上辦公室大門,才旋身,便與迎面而來的沈芝青撞上。

  「靳揚?」沈芝青理了理險些被他碰掉的那疊文件。「怎麼搞的?我大老遠就聽見老闆在生氣,你跟他吵架了?」

  靳揚就連一眼也沒看沈芝青,僅是一語不發地往前走,離開沈芝青的視線。

  真是的,就說他怪裡怪氣,也真難為沈芝柔可以跟他相處那麼久不被他欺負……沈芝青心中還正在暗自腹誹,便又看見沈芝柔尋人似地,由走道的另外一頭出現。

  「芝柔?」沈芝青不可思議地喚。

  沈芝柔的戲已經殺青了,昨晚又住在靳揚家,她怎麼會沒事出現在風賦?她和靳揚一起來的嗎?她在找靳揚?還是在找她?總覺得,自從沈芝柔談起戀愛來之後,她與妹妹是有些疏遠了。

  「姐。」沈芝柔看見沈芝青的表情看來好開心。

  「你今天怎麼會來?不是殺青了嗎?接到新戲了?」沈芝青問。

  「我來談一部新戲,談完了就順便上來找你,想等你一起回家。」沈芝柔笑得好甜。其實,每回住在靳揚家,她心裡都有愧疚感。是種拋下姐姐的罪惡感。

  「談成了嗎?」雖然想妹妹,沈芝青表現得依然像個母親。

  「我推掉了。」

  「為什麼?」

  「靳揚找我去拍『愛殺』。」

  哦?那個據說是驚豔四方的劇本。

  「你已經推掉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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