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陳美琳 > 用眼睛寫上愛情 >


  「媽!你真的給如意安排相親?她才二十多歲……」吉祥細聲問。

  「你懂什麼?」唐母拭著淚。「這跟年齡有什麼相關?好機會可是稍縱即逝的,有好對象當然得好好把握,我是為她好啊!那麼好的對象哪裡是隨便就找得到的?這死孩子不懂我的苦心,真是……」她說著,哭得更大聲。

  吉祥扯扯嘴,輕歎一聲。

  如意啊如意,恐怕你一時半刻是回不來了。

  火車搖搖晃晃,唐如意的心也跟著晃蕩不已。

  一些簡單的隨身物品,一張吉祥給的住址及人名,一本地圖,她真不敢相信自己,就這麼毅然決然離開了生活二十多年的家。

  其實她一離開家就後悔——不,應該說害怕比較合適,畢竟她還是捨不得家;而即將前往的地方對她而言又是全然的陌生。再說對方是吉祥的朋友,跟她並不相識!吉祥甚至沒有時間跟人家打個招呼,她這樣貿然前去,萬一人家無法收容她該怎麼辦?

  儘管有太多猶豫和恐慌,但只要一想起留在家裡就可能得跟一個陌生人共度一生,先前的恐懼與之一比都微不足道了。她可以讓母親為她安排任何事,獨獨這件事不行!她不希望自己婚後依然毫無自由。

  於是她還是上路了,硬下心來買了車票搭火車南下。台中到高雄說遠也不遠,她卻緊張得一刻也不敢闔眼!深怕坐過了站,忘了下車。

  如意強迫自己不去想離家後的事。不用說母親跟父親一定很著急,但有吉祥在,她說她會處理。當然她偶爾也會打電話回家報平安,問問母親是否改變了要她相親的主意。如果是,她立刻就回家,如果母親依然執意如此,那麼她——她——哎呀!她難道一輩子不回家?

  唉!現在想這些做什麼?已經踏出第一步就得走下去,也許正如吉祥所說!這是她生命中一個重要的轉折點。這麼想讓她好過多了,二十多年千篇一律的日子,該是做點改變的時候了吧!只是——希望一切改變得令她能夠接受。

  雖然不是盛夏,南臺灣的太陽依然非常惡毒;尤其是正午,陽光總是跟著你到任何地方,躲都沒地方躲。

  林德覺得自己是全臺灣最倒楣的人了。

  這個星期的第四次,他的超人拳又輸給哥哥林泰,於是他得撐著花傘,頂著大太陽走到兩條街外的市場去買便當。

  原來他可以不必走路去的,當然更用不著撐著碎花洋傘;只不過老闆把他們唯二部代步的機車給騎丟了,而天氣又是這麼的熱,他可不希望把自己曬成了大黑人。一白遮三醜這句話並不是只有女孩子才適用啊!

  心不甘情不願地走著,也許是傘撐得太低了,才轉了個彎就和人迎面撞了一下,對方發出一聲尖叫,林德的傘則脫離他的手,掉在一旁。

  林德揉了揉被撞痛的胸口,抬起頭正想破口大駡,張開嘴,眨了眨眼硬是擠出了個頗不自然的笑容對對面的人說:「老闆娘,是你啊?這麼巧。」

  「巧什麼?」一個年約五十,打扮怪異的婦人皺眉嚷著:「你是怎麼了?撞得我疼死了。」

  「對不起!是我不小心。」林德陪著笑臉,深信自己是倒了十幾輩子的楣都不止。

  「算了。」婦人揮揮手。「這大熱天的你上哪兒去啊?」

  「買便當。」林德說。

  婦人嬌笑起來。「我就知道你們還沒吃中飯。來,不用買了,我給你們準備了涼麵和綠豆湯,既清涼又對胄口,這麼熱的天,吃外頭的東西很容易生病的。」

  「可是老闆還交代了要買煙……」

  「別給他買。煙抽得這麼凶幹嘛?想早點死啊,」婦人停了停,又擺出笑臉。「喏!我跟你一道走,至少你有把漂亮的傘,和我這身衣服正相配。你知道嗎?我也很怕曬太陽,可惜家裡四、五把洋傘都跟我的衣服顏色不相配。」

  林德楞了一下才反應過來。

  「呃——老闆娘喜歡的話就拿去用吧!反正也不是什麼值錢的東西。」

  婦人呵呵直笑。

  「阿德!你真是個討人喜愛的乖孩子,這麼體貼,傘真的要送給我?」

  林德只有點點頭。這下好了,沒了機車,連傘都給了老闆娘,下回他猜拳又輸了的話就得讓太陽烤著去買便當了。

  「那麼我來撐傘,你替我提著涼麵跟綠豆湯。」婦人笑著說。

  林德當然只有照做,他早就知道自己是個倒楣鬼。

  婦人撐著傘左右擺著姿勢。

  「好看吧?真的很配對不對?」

  「是啊!很好看。」林德點頭。

  「太好了,我總是煩惱這套衣服沒飾品可以搭配呢!謝謝你,阿德。」婦人說著,在他臉頰上親了一下。

  林德並不訝異,他早知道這是老闆娘表示感謝和喜愛的習慣動作,就在上個星期吧!他還看見她親吻一隻天竺鼠。

  「好了,快走吧!綠豆湯不冰可就不好吃了。」婦人說罷,踩著浪漫的步伐前進,林德只有長歎一聲跪在後頭。反正他是全臺灣最倒楣的人!

  他其實早就醒了,只不過因為昨夜喝多了,頭有些疼,想在床上多躺一會兒。他是這麼希望,但當聽見腳步聲和那獨一無二的嘀咕時,便知道無法如願了。

  果然,她不一會兒就上樓來了,裝扮時髦一如以往的每一天。她拉開窗簾讓陽光灑進屋裡,回頭深吸口氣,明顯地是想叫醒他,卻看見他已半坐在床上盯著她瞧了。

  「你醒了?」她皺眉問。

  「早就醒了。」他懶懶地答。

  「醒了怎麼不下樓去工作呢?阿泰阿德他們忙得臉都青了!你卻在這兒偷閒睡大頭覺,不要說你是老闆,我這個老闆娘都覺得不好意思了。」

  「你是我媽,又不是我老婆,還老讓人叫你老闆娘。」賀鷹風抓了抓過長的頭髮,找了根鞋帶胡亂紮在頸後。

  「咦?我是老闆的娘沒錯啊!讓他們這麼叫我有什麼不對?等你討了老婆再來討論老闆娘給誰當這個問題吧!」賀母在沙發上坐下。「不是我愛說你,小鷹!你那頭長髮也該剪了,別人看了還以為我有兩個女兒呢!」

  「最近太忙了,沒有時間上理髮院。」賀鷹風說,並伸伸懶腰下床,隨手拿起一件襯衫套上。

  「沒時間?我看你是玩瘋了。昨天一定又喝醉了吧?不然怎麼會睡到現在?」

  「同學結婚總免不了要喝幾杯嘛!我沒喝醉,只是頭有點痛,可能是感冒。」

  賀母歎了口氣。

  「媽!你怎麼了?歎什麼氣啊?」

  賀母不勝唏噓道:「老是去參加同學的婚禮,什麼時候才輪到媽發發帖子請人家來參加你的婚禮呢?」

  賀鷹風躲進浴室中,拿起牙刷擠上牙膏使勁刷起牙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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