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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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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這時候,床榻上的人微微動了動,長長的睫毛掀動著,接著便睜開了眼睛——一雙清明澄澈的眼睛。 「你是什麼人?」冷飄水後退了一步問道。 柳綠楊眨了眨眼,抓著被子倒抽了一口氣。 這是什麼地方?她為何會躺在這裡?還有,眼前這位神情冰冷的人又是誰? 「我再問一次,你究竟是什麼人?」 冰冷的聲音愈加深了綠楊的恐懼,她感覺眼前一黑,幾乎又要不省人事。也許昏過去會比較好,她喘息著想,既可以無視這詭譎的情況,又不必面對這可怕的陌生人。 「我——」雖然害怕並覺得昏眩,綠楊還是掙扎著坐了起來。她看著陌生的環境,急促的心跳令她胸口發悶。「這——這裡是什麼地方?我為什麼會——」 當她整著一雙清明澄澈的眼望著他,冷飄水竟覺得心頭一震久久說不出話來。這樣的人絕不是他所以為的刺客或殺手,這念頭瞬間在他腦中閃過。 「這裡是『雪齋』。」答案在冷飄水能夠思考前已經脫口而出,他的眉隨即跟著高高聳起,為自己的反常舉止深覺不悅。 「『雪齋』嗎?這麼說來我還在情劍山莊了?」太好了,我還以為自己到了什麼陌生的地方——」她看著冷飄水,忽然睜大了眼睛!「啊,莫非公子就是莊主安排住進『雪齋』的那位貴客?」 「莊主?」冷飄水蹙眉。「你是情劍山莊的人?」 柳綠楊頻頻點頭,掀開被子下了床。 「請公子原諒,莊主曾囑咐過任何人不得騷擾公子安寧,我不應該靠近『雪齋』——」 「你為何到這裡來?」冷飄水打斷她的話。 「我來找東西的,公子。」 「找東西?」 柳綠楊勉強站直了身子,感覺頸後傳來陣陣疼痛,人也有些暈眩。 「是三夫人的綢布。」她說著,露出歉意的笑。「對不起,我可以坐下嗎?」 冷飄水點頭。 綠楊滿懷謝意的坐了下來。不知道是不是受了風寒她覺得自己非常不舒服。 「因為今晚很難得沒有什麼雲,我想在皎潔的月光下看看那塊布,所有就將它拿到窗邊,湊巧吹來了一陣風,布就飛走了。我看見它朝著『雪齋』這頭飛,所以就追了過來,然後——」綠楊皺眉揉了揉頭後。「然後我感覺頸後一陣麻,接著就不省人事了。」 她說著,抬頭看向冷飄水,目光倏地對上了他的眼,那冷冷的、專注的視線令她感覺雙頰發燙,逼得她不由得又低下了頭。 「事情就是這樣,公子,奴婢絕對不是有心打擾。」她只能這麼說。 冷飄水依舊盯著她看,半晌後才開口問。 「你——不要緊吧?」 「嗯。」綠楊點點頭,「我這就離開這兒。」她說著站了起來,行了禮後急急朝木門走去,推開門時還絆了一跤,幾乎跌到在地。 站在窗前的冷飄水看似紋風不動,卻不由自主握緊了雙拳,幾乎就要跨步向前。有生以來第一次,他感覺有塊石子擊碎了他已經結冰的心湖,激起了漣漪。 柳綠楊回到自己的木屋後整整躺了兩天,自然又惹來情劍山莊大小姐蕭纖雲一頓罵,幸而娟兒替她把飛走的絲布找了回來,否則交不了差,三夫人可不僅是罵罵她而已。 覺得身子好些了,她又一次在月光下審視三夫人交予她的絲布。嗯,是塊不壞的料子,等她將之裁制袍子,就可以將腦中構思好的圖案一針一線繡上去了。因為自卑於自己的出身不及二夫人,三夫人特別喜好附庸風雅,繡上蘭花的話應該很合適。不過老莊主過世後三夫人發福了不少,而且已近四十,色彩過度強烈只怕不妥,所以綠楊想採用簡單柔和的色彩,比較古老的辮子股針法來完成這件作品。 好,就這麼決定了。如果她勤快些,三夫人很快就能披著這件袍子,坐在涼亭裡悠閒地賞雪。 柳綠楊想著想著就露出了微笑,但隨即就捂著嘴開始咳嗽。她劇烈地咳了好一會兒,不僅雙眼透著淚光,胸口也因為冷空氣的灌入而疼痛不已,一張小臉蒼白似雪,無半絲血色。 她倚著窗喘息,好不容易能夠正常呼吸了,猛一抬頭,卻看見眼前有個人影。那人身著白衣,幾乎和屋外的積雪融成一體,難以分辨;況且又是這麼無聲無息地忽然出現在眼前,距離她更是僅有一步的距離,整個狀況可以說只有詭譎恐怖四個字可以形容。 用不著說,柳綠楊自然也被嚇壞了,她發出驚恐的喘息聲,原本瞪大了爹地雙眼緩緩閉上,單薄的身子隨即也跟著往後倒去。 冷飄水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躍進屋內並伸手接住了她,看著她緊閉的雙眼和蒼白的小臉,他聳起了眉。 她是怎麼回事?咳著咳著就昏過去了,身子很差似的。 冷飄水對自己嚇壞了人毫無所知。他遲疑了會,抱起柳綠楊並將她往床榻上一放,就這麼盯著她看了半晌,然後替她蓋上了被子。 接著冷飄水開始審視她所在的木屋。比起他住的地方,這裡要小多了,不僅屋內家具少得可憐,陳設也極為簡陋,就算是關上了門和窗子,冷風也不斷透過牆壁爹地縫隙吹進來。 她怎麼能住在這樣的地方? 為此冷飄水又蹙眉,但隨即開始思索自己到此處來的原因。 是的,他為何到這裡來? 受邀至情劍山莊已有數日,除了莊主蕭倚樓,他也見過幾位替他送三餐的丫環,對那些臉孔可以說是過目就忘,不留半點印象。唯獨那天誤傷了這個人,將她帶回屋裡,看著她在他床上沉睡,她有如白玉雕鑿般的面容就像刻在他腦中似的,經常浮現眼前,想忘都忘不了。 之後他只要一踏出屋子就會不由自主朝這兒來,而且總是在到了門前才開始思考自己為何而來,只不過再怎麼想也想不到令他滿意的答案。 因為經常靜靜站在窗外,她病了的事冷飄水自然也一清二楚。他看見兩個女人進進出出的,除此之外似乎就沒有其他人關心她了。 其實這也很尋常,畢竟她只是情劍山莊眾多丫環之中的一個。 冷飄水這麼想著,躺在床上的柳綠楊卻突然坐了起來,她雙手緊抓著被子,神色非常驚惶,在她轉頭看見冷飄水時更是捂著嘴驚喘,卻發不出絲毫聲音。 「我是人,不是鬼。」見她一副又要昏過去的模樣,冷飄水開口。 柳綠楊聞言,凝視著他,半晌後才閉上了眼睛松了口氣。 「是你嗎?公子,我還以為——」她說著,露出不解的神情。「剛才我在窗外看見的是公子你你嗎?這麼晚了,公子為何到這裡來呢?」 「經過罷了。」冷飄水背過身去。「我湊巧看見你昏倒,所以——」 「我會昏倒倒是因為公子你忽然出現,嚇壞了我。」柳綠楊說著,意識到自己不該再這麼半躺在床榻上,忙掀開被子下了床。「公子如果沒事的話還是請回吧,這下人住的地方不時公子該來的,更何況夜已深了——」 「我知道了。」冷飄水打斷她的話,轉頭看了她一眼後靜靜走出了木屋。 冷飄水一夜無眠。意外的是,蕭倚樓竟在朝陽初升時出現了。 「起這麼早?」他見冷飄水倚門而立時微笑問。 「我睡多了。」冷飄水也極簡短地回答。「倒是你,一大早的有事嗎?」 「我送藥來給你。」蕭倚樓說著,將一整瓶的續命銀丸遞給他。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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