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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二


  眯起眼睛想了許久,風允文冒出來的第一句話局然是:「這個名字不錯,男女皆宜,嫂子還真有命名的天份」

  司徒青鷹當下便站起來拍桌子。

  「你這傢伙是不是想進醫院急診室?我在跟你說真的,你卻拿我的事來開玩笑!」

  「說說而已嘛,何必生那麼大的氣?一點幽默感都沒有。」

  「有你這種幽默感。我想不會太長壽。」

  「這句不錯,值得栽培。」風允文哈哈笑了幾聲,便在司徒青鷹致命的目光下轉為嚴肅。「『偉平』?不是你同母異父的弟弟嗎?」

  「沒錯,但他同樣也是嵐若的初戀情人。」

  「那又如何?」風允文問,按著說:「嵐若已經是你的人了,她對你用情之深,這我也說過的,瞎子都看得出來。是啦,要求你用其他男人的名字來為自己的孩子命名是奇怪了點,但是你愛她不是嗎?只要她一掉眼淚你什麼都能答應她,為什麼單單這點就不行?」

  「她沒有哭。」

  「啊?!」

  「對於這個要求她從來都沒有以眼淚相逼。」司徒青鷹長歎。「也許就是因為這樣我才會耿耿於懷。她不哭,表示她對這個要求非常重視,她這種態度讓我越想心裡越不舒服。」

  風允文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

  「說穿了你就是在吃醋嘛!說了一大堆理由,我說的這個才是真的。」

  「不是這樣。」司徒青鷹低聲否認。

  「不是才怪!你對嵐若強烈的佔有欲根本就是人盡皆知。」風允文難得這麼認真分析一件事情。「其實你根本不在乎她給你的兒子或女兒取什麼名字,你只是害怕自己在她心中的地位不及你死去的弟弟林偉平,我說的對不對?」

  司徒青鷹張嘴欲否認,最後卻作罷了。他疲備地咬了口氣焰對風允文坦承道:「也許真如你所說的,我是忌妒偉平,我也知道這很可笑,但我就是沒辦法控制自己。」

  「沒有必要嘛,他已經過世好些年了。」風允文提醒他。

  「正因為如此我才害怕。」司徒青鷹苦笑。「我自信對她的愛不會輸給任何人,但是當對手不是個「人」時,我的信心就全都消失了。他已經死了,在嵐若心目中存在的永遠是他完美、毫無瑕疵的一面。而我是個凡人,脾氣暴躁,個性也稱不上好,儘管我對她再好,往後數十年的日子裡也難免會犯錯,會和她發生摩擦,而那個時候,如果她拿我跟偉平相比──」

  「等等!再說了,你這根本就是杞人憂天嘛!嵐若不會這樣的,她不會故意拿你和一個死人比較。」

  「那為什麼還提出這麼不合理的要求?她明明知道我有多忌妒她和偉平之間的感情。」司徒青鷹痛苦地說。

  風允文搖搖頭。

  「你看起來真像個善妒的先生,你把嵐若當成水性楊花、隨時都會紅杏出牆的女人嗎?」他說完,立刻拿起一個坐墊擋住司徒青鷹扔過來的檔案夾。

  「你敢再這麼說她試試看!我發誓打得你十天半個月下不了床!」司徒青鷹狠狠瞪著他。

  風允文絲毫不以為意地放下椅墊。

  「這麼說來你對她的人格很有信心,那又為什麼在潛意識裡懷疑她呢?」

  「我沒有。」

  「怎麼沒有?你懷疑她人跟你在一起,心裡卻想著死去的前任男友。」

  司徒青鷹沉默不語。

  「不要鑽牛角尖了,老鷹。」風允文站起來。「忌妒」也足一種愛的方式,這是我在一本書上看過的,送給你,你好好想想吧!我還有事悄要做,先走了。」他拍拍司徒青鷹的肩,離開了辦公室。

  輕撫著已微微凸起的肚子,方嵐若閒適地坐在落地窗前的躺椅上聽著抒情音樂。湯已經煮好了擱在一旁。鍋子裡正燉著蹄膀,青菜也都切好了裝在盤子上,就等時間到了下鍋炒熟,晚餐便可以上桌。

  搬進來和他同住轉眼已經過了十個月。因為愛他,她覺得每一天都過得好幸福,她為了寵溺他的胃口去學烹飪,知道他不喜歡太熱的湯、不吃冷掉的青菜,最愛紅燒的東西,一吃幾乎沒辦法停下來。

  這一切的瞭解都是時間所累積下來的。起初,他們慢慢摸索,在彼此不同的生活習性中尋求共同點,然後他們學著適應,讓自己知道欣賞也懂得包容,即使偶有爭執,也不讓怒氣延續到明天。

  他對她很好,真的。因此有時候她會覺得自己壞,抓住他捨不得她哭的弱點,眼淚使他軟化。然而她又喜歡那種感覺,喜歡被人無條件寵愛那種甜而不膩的美好滋味,是以她樂此不疲。無法自拔。

  她的生活幾乎是毫無遺憾的,只是孩子在自己體內一天一天成長,使她漸漸也有了為人母的自覺。寶寶是他們愛情的結晶,如果讓孩子因父母無理的執著而成為私生子,那麼等孩子長大了,她這個做母親的如何解釋這荒謬的一切?

  也許是她的想法天真了些。但那天司徒青鷹的母親突然來訪,從那個老婦人身上,她體會到一股深沉的哀傷。一個兒子死了,另一個無法原諒她的另嫁他人,她因掛念而來,卻帶著失望和傷心離去。

  方嵐若知道司徒青鷹對母親的觀念不是她說幾句話就能改變的,但她希望可以盡一分心力以一個媳婦的身份為他們母子搭一座橋樑。就這樣,她才想出了那個笨方法,要他以偉平的名字為他們將來的孩子命名,她認為這可以代表司徒青鷹對他母親的再接納。

  沒想到他怎麼都不肯答應,她則任性地告訴他不答應就沒有婚禮,這件事就這麼沒了下文。為了怕起爭執,他們幾乎不再提孩子命名的事,卻也因此絕口不提結婚。

  作罷吧!這幾天她一直在想,再不然乾脆用眼淚逼他答應。讓這種小事橫亙在他們之間這麼久,仔細想想實在是可笑又不負責任。她對名分並不是非常在意,可是不能不替孩子想啊!

  音樂停止時。方嵐若終於有了決定,她相信自己讓了這麼一小步,日後將有更多機會以其他方法來說服她固執的老公。

  微笑著起身要打電話,電話鈴恰巧也響起。她拿起話筒,欣喜地聽見電話那端傳來司徒青鷹低沉溫暖的聲音。

  「你好嗎?」他開頭總是這麼問。「我很好,」她笑著。「剛想打電話給你,沒想到就接到你的電話,真巧。」

  「找我有事?」

  「啊──是有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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