歸海人魚(60)_陳美琳

六十

　　「真希望我記得你，那我……」

　　「如果你曾記得我，我就不會出現了。」他打斷她。

　　她疑惑地抬起頭：「為什麼？」

　　「因為我一直希望能忘記你，反正你有大哥照顧，我可以不用擔心；所以我躲在美國，不想回到臺灣，我怕見了你以後，會永遠忘不掉你。」他撫著她的面頰。

　　晴亞寒淚看看他：「說出來！告訴我，我好想聽你說。」

　　他歎氣，把她擁得更緊：「我愛你！我愛了你這麼久，明知道不應該，但是我真的忘不了。晴亞！你……你會笑我嗎？」

　　她搖搖頭說不出一句話來，只是把頭深深地埋在他懷裡。

　　就像美玉說的，這麼一個冷酷、孤傲的人，竟用這樣多，這樣深的柔清呵護著她；她除了感動之外，如果還有別的情感，也絕不會是嘲笑啊！

　　事實上，她真覺得自己應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人。老天爺在她失去父親的那年給了她一位騎士，他不僅替父親照顧她，還用生命中的這麼多年愛她，世界上還有那一個女孩子會像她這麼幸運？

　　石永寒抬起她的臉，對她說：「那你呢？我知道我年紀大，個性孤僻，脾氣也不好，可是我慢慢在改了，你有沒有發現？以後我絕不再對你凶，對你亂發脾氣，你能不能留下來，並且……並且試看學習愛我？」他的表情緊張。

　　晴亞對他的謙卑感到心疼，原來他一貫的冷硬表情之下還藏有自卑，所以他不想多與人相處，總喜歡獨自一個人。

　　款款柔情已在她的心裡升起，她根本無需再試就已經愛上他了，不過她可不想這麼早就告訴他，女孩子嘛！誰不喜歡被追求的滋味呢？

　　她的沉默似乎嚇著了他。

　　「青亞！你……你的回答呢？」

　　她這才在他懷裡點點頭，表示願意留下，「試看」去學習愛他。而光是如此就讓他高興的了，不過他仍憂慮著什麼似地對她說：「如果……我告訴你我……我的過去，而那些事並不是……並不是那麼好，你……」

　　她捂住他的嘴：「誰管你以前是怎麼樣嘛！我以前那個樣子你還不是愛我？」

　　「這不一樣……」

　　「沒什麼不一樣啦！」晴亞不讓他說，也不準備告訴他美玉早已說出他的身世：「我想回家裡去給媽媽上香，還有掃掃墓，你要不要陪我去？」

　　「當然好。你能原諒你母親我也很高興，看你想什麼時候去我都會陪你。」

　　「如果你對人都這麼體貼，所有的女人都會纏著你了。」她又想逗他。

　　「我沒有對誰體貼過，除了你。」他連忙說。

　　「是嗎？那魏秀萍呢？」

　　「你還在怪我？她傷害你我也很生氣，可是……」

　　「你喜歡她嗎？」她故意問。

　　他猛搖頭。

　　「那是她倒追你嘍？」

　　「這……」石永寒慌了手腳，不明白她為什麼要提這些。

　　「人家想嫁給你，那你怎麼不要？」

　　「晴亞！你明知道我……我剛才什麼都說了，你還……」

　　晴亞終於笑了出來，沒想到他碰到感情問題竟是笨拙如情竇初開的小男生般，看來以後可以經常一逗逗他了。

　　「你……你這麼愛捉弄我？至少我是『大哥』啊！」

　　「誰說？以後我們可是平等的喲！」

　　「你……怎麼說？」他弄不明白。

　　「哎呀！不跟你這個呆子說話啦！我要去找永憐了。」晴亞頓時覺得整個人煥然一新，仿佛已脫眙換骨成了另一個人，心情也像雨後的天空一樣晴朗呢！

　　雖然，她還弄不清楚是什麼力量這麼大，而使她改變這麼多；但她非常明白，總有一天她也要盡自己最大的力量，讓石永寒也走出心裡的陰影。

　　晴亞跑進永憐房裡，見她悶悶不樂地坐在床上。

　　「怎麼了？」她問。

　　「沒什麼。」

　　「少騙我了！你那張臉就像誰欠了你幾百萬沒還一樣呢！」

　　「今天又沒有學長的信，已經一星期了啊！」

　　「也許是他剛好有事在忙，或者是郵差慢了，你不用這麼緊張嘛！」

　　「可是以前從來沒有這種情況發生，我在想也許是他……他嫌我煩了。」永憐難過地說。

　　「怎麼可能？你們不是已經一起出去過好幾次了嗎？他如果討厭你又何必邀你呢？你不要胡思亂想。再等一等啊！說不定明天就到了。」

　　永憐歎口氣點點頭：「晴亞，你不要走啦！我會煩死掉的。」

　　「我不走了。」她笑著說。

　　永憐的表情極富戲劇化：「真的？」她拍手：「我就知道還是大嫂有辦法，她說服你的？」晴亞搖搖頭。

　　「不然是誰？」永憐疑惑地問。

　　「是你二哥。」

　　「二哥？不可能啦！他那麼笨，你忘了你還罵他是『石頭』呢！」

學達書庫(xuoda.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