歸海人魚(56)_陳美琳

五十六

　　「本來就是這樣，我是個惹麻煩的包袱，有機會的話，他巴不得立刻將我丟給別人呢！雖然……雖然有時侯他真的對我很好，但畢竟我們大部份的時間都是水火不容，他當然討厭我了。」

　　「你……我再說個更長的故事給你聽，好不好？」美玉問她。

　　「什麼故事？」

　　「晴亞怕水的故事。」她笑了笑。

　　晴亞楞了一下才高興地喊道：「真的？你肯告訴我？我問過他們，但他們都不肯說，可是……我真的厭倦了那莫名的恐懼，你快說嘛！快說啊！」

　　「別急呀！你得先答應我，事情還未完全弄清楚時，你千萬不能激動。」

　　「好！我答應。」晴亞用力點點頭。

　　「那就從你父親開始吧！」

　　「我爸爸？他好早就去世了。」

　　「不！他沒死，至少不是在你十歲的時候。」

　　「可是媽說……」

　　「你聽我說。你十歲的時候，你父親愛上了一個富家女，於是拋棄了你和你的母親。他嫌棄你母親沒念過書，又沒有錢讓他開創事業，這讓你母親非常傷心。」

　　「我……我爸爸他……」晴亞不敢相信。

　　美玉點點頭：「你母親成天以淚洗面，工作也不去做，你們的生活更加困難；幸好有好心的鄰居送東西給你們吃，你們母女才不至於餓死。」

　　「那為什麼我連一點印象也沒有？十歲了，應該有些模糊的印象，不是嗎？」

　　「那是因為曾發生過一件事。」美玉面色凝重。

　　「一件事？」

　　「對！你母親的精神狀況變得很不穩定，鄰居曾想帶走你，怕她不能控制而傷害了你。可是你母親緊抱著你，不讓你離開她身邊。有一天清晨，你母親帶看你搭車到了南部郊區一個靠海的村子，她……她……」

　　「她怎麼樣？你說啊！她怎麼樣？」她緊張地問。

　　「她……她把你推大海中。」美玉沉重地說出了埋藏多年的秘密。

　　「不，不會的！我媽她不會要我死，我是她唯一的女兒，她那麼疼我……」晴亞拚命搖著頭：「你騙我！你怎麼能編出這樣的故事來騙我？你是媽最好的朋友，應該知道她不會的，她不會……」她哭泣，任淚流下臉頰。

　　「晴亞，你冷靜點，忘了你答應我的嗎？要聽我說完。」

　　「不！我不要聽！你根本沒有說實話，你們都不想告訴我實情。那沒關係，就是別說我媽，我只有她，我只有她而已啊！」她激動地喊。

　　美玉於是摟住她，讓她好好地哭一場。這個孩子也真夠可憐的了，現在又要接受這樣的事實，難怪永寒怎麼樣也不肯將事情告訴她，看她哭得旰腸寸斷，她又何嘗忍心呢？

　　直到她激動的痛哭轉為細細的啜泣聲後，美玉才繼續說，手仍拍著她。

　　「你母親只是一時的神智不清，當她看見你在水中掙扎時立刻就清醒了。她跪在那裡哭著求人家來救你。晴亞！她不是不愛你，她只不過是病了。」

　　「為什麼？她為什麼不要我？為什麼想殺死我？」

　　「你不能這麼想，晴亞！是你父親的狠心拋棄，才害你母親變成這個樣子。我說過，她當時病了，你不能因此而恨她。」

　　晴亞仍啜泣看，內心的傷並非哭泣就能夠撫平的。如果事實真是這麼殘酷，就像石永寒所說，或許不知道遠比較幸福吧！難怪他們都不肯說，原來……原來是這麼可怕的事實。

　　她好不容易止住了淚，抬頭對美玉說：「我想自己靜一靜，好嗎？」

　　美玉瞭解地點點頭：「我明白你的心情，這也就是我們一直瞞著你的原因，就是怕你受到傷害。不管你現在心情是怎樣，不要忘了你母親對你的好。她努力做了所有該做的事，全是為了你，你應該原諒她在無意識之下所做的這件錯事。如果你不能想通，我說出實情便完全沒有意義了。你好好想一想吧！故事的後半段，等你想聽時再告訴我。」

　　美玉離開後，留下晴亞思索看她的話，腦子裡此刻是極端混亂的，怎麼也理不清。她終於又哭了起來，心裡不斷地喊：「媽！你為什麼不要我？為什麼……」

　　她好希望媽媽還活著，那就可以給她一個明確的答案。

　　石家飯廳裡，只有石永信夫婦吃看中飯。

　　「什麼？你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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