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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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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那是遲早的事吧?"無名子轉頭看向蕭聿。"你打算什麼時侯娶悔兒過門?"蕭聿詫異地睜大了雙眼,為什麼他這個多年不見的師父卻好像知道所有的事情?"他根本就不打算娶悔兒。"柳子絮趁機告狀,得到的是蕭聿一個冷眼。 "不打算娶悔兒?"無名子瞪著他唯一的徒弟。"這是怎麼回事?"蕭聿知道他惹火了師父,但仍開口道:"就像子絮所說的,我沒打算娶委悔兒為妻。""為什麼?"無名子問。 "我還不想娶妻。"蕭聿簡單回答…"是因為那個算命先生所說的話。"柳子絮二度告狀,這回換來的是蕭聿惡狠狠的一瞪。 "你閉嘴!我才不會理會一個江湖術士的胡言亂語。"蕭聿冷聲道。 "你明明就是——" "什麼江湖術士?"無名子開口打斷兩人的爭執。 "沒什麼,師父。"蕭聿深吸了口氣,他開始懷疑和柳子絮相交是否明智。 "你還當我是你師父麼?"老者忽然哼了聲。 "師父!"蕭聿蹙眉喊。 "你拆了我的攤子,還把我打了一頓,為師不過是戴上面具換了張臉,你這個做徒弟的就認不得了,枉費你我還一同生活了這麼多年。"蕭聿和柳子絮都仍住了,他們正在試圖整理方才所聽見。 師父說了什麼? 老前輩說了什麼? 師父的意思該不會是—— 難不成老前輩就是—— 兩人腦中閃過無數臆測,但最後他們得到了同樣的結論,一個令他們震驚不已的結論——無名子就是那個斷定蕭聿將和燕悔結為夫妻的算命先生! 整個大廳一時陷入寂靜中,三人的呼吸甚至清晰可聞。沉默就這麼持續著,直到蕭聿開口問:"為什麼要這麼做?師父。""這究竟是怎麼回事?老前輩。"柳子絮也回過神來。 無名子歎了口氣。 "這是個很長很長的故事。說了也許你們不會相信,不過我還是得說。""我們洗耳恭聽。"柳子絮拉著蕭聿坐下。 無名子點點頭,看了兩人一眼後緩緩開口道:"聽說過輪迥吧?這是一個和輪迥有關的故事。在惰朝,蕭聿是晉王楊廣,而子絮則是晉王的哥哥楊勇。""什麼?!"柳子絮蹙眉嚷。 "太荒謬了。"蕭聿嗤之以鼻。 無名子恍若未聞,繼續往下說: "楊廣心機深沉, 為圖謀帝位無所不用其極,他有計劃地剷除了楊勇,並急欲得到護國天女王芸娘的神力。""護國天女?"柳子絮愈聽愈迷糊。 "就是燕悔的前世。"無名子道:"傳聞護國天女百年一出,皇族如能得她庇佑,便能逢凶化吉,轉危為安,大隋建國機運據說即是契機於天女的降世。""這——是真的麼?"柳子絮喃喃低語。 "芸娘深知晉王屬性,也預料到若惰朝江山落入楊廣之手,則必生靈塗炭,國運漸微。然而天女知命卻無力回天。縱使犧牲了自己也僅能讓大隋子民多得兩年好日子過。最終楊廣還是除去了兄長,登上帝位,也種下了隋朝覆亡之因。""原來你曾是個昏君。"柳子絮轉頭看著蕭聿。"你怎麼可以對為兄的我如此殘忍呢?"聽了這些話,他忽然有些混淆了,其實是嚴重的混淆。 "就您說的是事實,過去的事和我們這一世又有什麼關係呢?"蕭聿問。 他曾是晉王楊廣? 那個隋煬帝?這簡直可笑!"原本的確是沒有關係,人們本來就不會記得自己前世,甚至前幾世的事情。"無名子歎息。"壞就壞在晉王的性子,猜疑善妒,愈是得不到的愈是要。天女本屬清命,註定世世不識情愛,太子妃死後她被許與太子楊勇,晉王卻執意要將她攬為己用,而芸娘為求大隋百姓之福,為了不教晉王的煞氣將其吸入王運之中,她不惜以濁氣先汙了自己清明的元神,在眉心的罩門下了封櫻""真傻。"蕭聿道。 "是傻,這麼做使得天女不再是天女,之後的輪迥她將不具任何異能,再不能洞悉古今。"無名子喝了口茶繼續述說:"天女猝逝於十九歲,一個飄著細雪的春日,然而她的死卻無法叫晉王罷休。當他獲悉有法子和芸娘相約來世,狂傲的他便去做了。""蕭聿做了什麼?"柳子絮問。 "是楊廣做了什麼。"蕭聿咬牙更正,又狠狠看了柳子絮一眼。 "在天女眉心滴人自己的血, 這麼一來,在轉世輪迥之後,此男子將是天女命定之人。"無名子說著,看向蕭聿:"或許你倆會覺得荒誕,但這就是事實。你在前世任性妄為,怎麼都要得到芸娘,而這世你的性格仍是如此自我,為擔心你此世又一次傷害悔兒,也為了挫挫你的傲氣,為師這才扮成算命先演了出戲,順道給你些指點,沒想到反倒害得悔兒這般辛苦。"無名子輕歎道。 "悔兒在下意識裡就是怕你, 所以才會選了那個薛家千金。""我可不會為晉王的所作所為道歉。"蕭聿青著臉說,他到現在還覺得這一切真是絕頂荒謬。 "你用不著為楊廣的作為負責,因為你是蕭聿不是他。 但是對悔兒,你難道沒有責任麼? "無名子看著徒兒。"你是真的在意她孤女的身世?抑或根本就是因為和為師的十年之約?"蕭聿不語,無名子等了半晌後搖搖頭。 "再要如此心高氣傲,日後後悔可就來不及了。"他說著,起身對柳子絮道:"來,帶我去瞧瞧那孩子,她瘦多了。或許我根本就不該安排她去春風樓見這渾小子。"老人說著向內院走去,柳子絮則深深看了蕭聿一眼。 "你'曾經'對我做了那麼過分的事, 為何這輩子我不是你的仇人,而是你的好友呢?"他皺著眉說。 "我什麼也沒做。"蕭聿氣惱道,被人當成暴君可不是件舒服的事。 "也許,但既然我'曾經'是你的兄長,那麼現在開始,我要拿出為人兄長的氣魄來了,如果你還是沒打算給悔兒一個交代,那我會帶她回家,她願意的話甚至可以成為我的妻子,不願意的話就一輩子當我的妹也行。"蕭卓聽了眯起眼睛。 "你敢搶我的女人?"他咬牙。 "有什麼不敢?"柳子絮向門口移動了幾步,"反正你從前也搶過我的。"他說完,飛快溜了,大廳裡獨留蕭聿一人靜坐沉思。 幕落 微風徐徐,燕悔端著茶經過後院涼亭,看著魚兒在水中悠遊自得,不自覺流露出一抹微笑。 轉眼間數年已過,二十歲的燕悔更加美豔動人,少了些許孩子的單純傻氣,多了一股成熟嫵媚的氣,舉手投足皆是嫺靜纖柔、楚楚動人。 她回過神,繼續往前走去, 敲了門進入書房,坐在裡頭審視賬冊的是冷鷹山莊少主蕭聿。 他抬起頭見燕悔端著茶水,不由挑起了眉。 "不是說過了,這種事讓丫鬟去做就行了。"他不悅道。 "我就是丫鬟埃" "悔兒?"蕭聿更是氣惱。 燕悔微笑。 "聽說薛員外一家人回京城來了,還住回荒廢幾年的宅子裡,是不是真的?"她問。 "嗯。"蕭聿應了聲,將賬冊合上推在一旁。 "你沒對人家怎麼樣吧?" 蕭聿冷哼了聲。 "我早晚會去宰了那個薛如龍。"他說。 "為什麼?"燕悔微蹙雙眉。 "都什麼時候了,他竟還對你念念不忘! 已經娶妻生子,還在打探你的下落,當年我根本就不該饒他!"蕭聿青著張臉道。 "薛大哥只是關心我,難道關心我的人都該死?""不許你喊他薛大哥!"蕭聿專制道,燕悔則露出微笑,這話題於是就到此為止。 "莊主和夫人的信回來嗎? 兩位老人家可好?""他們好得不得了,終日遊山玩水樂不思蜀,只有我在這兒忙得焦頭爛額。"蕭聿看了看桌上成堆的巷宗賬冊,不耐地輕歎一聲。 "為人子本就該為父母分擾解勞, 你就別再抱怨了。""說得倒好,這些年你幾乎什麼都學會了,為何不見你為我分優解勞呢?"蕭聿抱怨。 燕悔微笑搖頭。 "悔兒是個丫鬟,怎可過問莊裡的賬務?"她說。 "你又來了!"蕭聿怒道,撇過頭生了好一會悶氣。 燕悔也就由著他去,自己則在書房東擦西抹的。 "遙兒呢?"過了半晌後蕭聿問。面對燕悔,他覺得自己的怒氣愈來愈無法持久。 "跟蕭盈在前院玩,小翠姐陪著他們。"蕭聿一把拉過燕悔,讓她穩穩地坐在自己的腿上。 "別這樣,傷了孩子可怎麼辦?"燕悔給了他責難的一瞥。 蕭聿根本就不理會,逕自伸手撫摸她微微隆起的腹部。 "悔兒,你究竟想跟我慪氣嘔到什麼時侯?""悔兒沒有跟你慪氣,蕭大哥。""遙兒都兩歲了,你肚子裡現在又懷了我的孩子,為什麼你就是不肯嫁給我呢?""悔兒配不上你。""你——你又在氣我了!我知道以前是我不對,我已經道過歉了吧?"蕭聿嚷。 "這倒沒有。"燕悔低頭微笑。 "那——總之你明白我的意思,我只會娶你為妻,你若不點頭答應嫁我,我豈不要獨身一輩子?還有孩子,孩子也得有個名分啊!""孩子只要能跟父母在一起就夠幸福的了。"燕悔撫著肚子微笑。"蕭盈那漂亮的模樣好討人喜歡,一雙眼睛圓圓的像極了小翠姐,我也想生個女兒呢。""遙兒有什麼不好?"蕭聿摟著她問,他兒子可俊得沒話說。 "他十足像你, 一副小大人的模樣,從不知道對我這個做娘的撒撤嬌,還是女娃兒比較貼心。"燕悔故意說,當然她對兒子蕭遙是疼愛極了。 "那就生女兒,生幾個都行,重要的是你究竟什麼時候嫁給我?我爹娘每回修書回來都免不了罵我一頓。而師父他雖然經常來看你,對我卻是一句話都不說,悔兒,你——你就別整我了,我——"悔兒離開他的腿,順了順衣裙以掩飾嘴角的笑意。 "義兄說要替我送安胎藥來,我到前頭去等他了。"她說。 "悔兒!"蕭聿喊,專制裡帶著哀求。 可借燕悔還是頭也不回地走了出去,蕭聿在後頭氣得直冒煙。 他這算是贏了,還是輸呢? 十年之約已至,燕悔果真還不是他的妻,可他卻也真是愛慘她了。 蕭聿嘲諷地揚揚嘴角,長歎口氣喃喃道:"我都三十歲了,你可別讓我等到頭髮花白、齒牙動搖啊! " 山上的小木屋裡,無名子坐在桌前品嘗美酒,看著鋪在床榻上的虎皮,滿是皺紋的臉上露出欣慰的笑容。 女兒啊女兒,為世人飽受輪回之苦,薄命的你在這一世總算尋得了美滿姻緣,當能過著和常人無異的幸福生活,為父再無所求,再無所求了啊!老者舉起酒邀明月,笑著飲盡中醇酒。 (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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