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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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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呼嗤呼嗤,你真的不跟我一齊下去?」 司馬蒹葭清軟的嗓音,帶著慵懶語調,輕輕滑過夜色中的樹叢——薄涼月色下,依稀可見黑色毛髮多於白、金二色的金絲犬,豎著沖天辮、半眯著眼的黑黑小頭顱擱在併攏的兩隻前肢上,敷衍地對蹲在眼前的主人搖了搖尾巴。 「呃,瞧你懶的,那我自個兒下去嘍。」司馬蒹葭搔弄呼嗤呼嗤的耳後,叮嚀道:「別睡昏了,幫我留點神哦。」 司馬茉葭起身在腰間系上掛著刀子、打火石袋等各式工具的革帶,交叉斜背上一隻鞹袋,約半尺長的鞹袋沉沉垂下,似乎重量不輕;身型瘦小的她早習慣這樣的負擔,步伐輕快地朝不遠處橫著樹幹的方向走去。 費了近月的工夫,直到昨夜才挖通了甬道,可惜沒時間細瞧。隨著距離的拉近,司馬蒹葭覺得胸口不斷緊縮、心跳加促!不管經歷過多少次經驗,每一回的興奮與期待仍是不減一分。 這樣熟悉的情緒反應,令她心底充滿難以言喻的圓滿感彷佛爹娘還在世,帶著她到處尋找古墓,進行一次又一次的探險。 司馬蒹葭停步橫木旁,仰首凝望夜空中的一彎銀月,心底閃掠過一絲歉疚。她閉目合手默禱:爹,別生氣,我沒忘記您的交代,女兒只是下去找幾個小玩意兒,會很小心很小心的,有什麼動靜呼嗤呼嗤會馬上注意到的。她心虛地偷偷睜開一眼,偷瞥了下臥趴地面、懶洋洋的金絲犬,尷尬地擠眉扭臉朝天空一拜,心裡默念道:爹,您是知道的,它雖然一副偷懶樣,骨子裡卻是精靈得很,有它看著女兒,您可以放八百個心。您千千萬萬別生氣。 司馬蒹葭躬身拜了又拜,心裡知道要是她爹還在,絕對不會贊成她一個人做這事兒的。 盜墓這行當是極為危險的。黑暗的世界、無價的珍寶,財富當前,同夥內訌相殘不說,就連骨肉親情也未必可靠;在不成文的盜現中,倘若父子同入地底盜墓,先上者必為父親,兒子在後,就是防止此類事情發生。 盜墓是司馬家代代相傳的行業,司馬蒹葭的父親司馬業繼承家傳的本領,在世時是公認的三大盜墓專家之一。祖宗傳下的規矩也是為性命安全著想,防患於未然——司馬家人絕對不許與外族人合夥盜墓。可是到了司馬業這一代,身為無兄無弟的獨生子,鶼鰈情深的妻子成了他唯一可選擇的幫手。 再說到盜墓這手藝,一般是傳子不傳女,但身為獨生女的司馬蒹葭打一出生就在母親背上跟著父親南奔北跑、出入深林荒地探掘古墓。當別的孩子趴在地上學爬,她在母親背上,跟著穿梭甬洞,人家玩沙堆時,她拿著小鏟跟在父母後面鏟著夯土;小女孩們幫小木人偶裝扮時,她在陪葬坑內與半人高的陶俑扮家家。 地下的墓穴在她眼中成了有趣極了的遊戲場——有敲響後震耳欲聾的戰國編鐘;漢初型制真品一半大小的青銅馬車恰恰適合她幼小的身長;裹著絲綢學舞姿曼妙的舞俑舞蹈。 等到司馬業發現女兒對盜墓有濃厚興趣時已來不及阻止,也不想阻止。 司馬蒹葭合該生來就是個盜墓人;她有異常靈敏的嗅覺、不尋常的夜視力跟無法解釋的直覺感。她能從挖掘出來的泥土中嗅出地底埋的是青銅器抑或是鐵器;總是能準確地推斷出墓穴的位置、珍寶的藏處;袖珍體型、靈巧身手、不怕黑的雙眼,在狹小幽暗的盜洞間穿梭自如。 司馬蒹葭的母親過世前,唯一放心不下的就是女兒的將來。盜墓不僅危險,朝廷也設有重法,她要丈夫司馬業洗手歸山,替女兒找個好婆家。 司馬業也後悔了,當初不該讓女兒跟著他們夫妻倆四處奔走。為了彌補過錯,他費了一番轉折,為女兒找到了一門好親事,總算不負妻子的託付。誰料,松一口氣的當兒,卻染上風寒一命嗚呼了。 臨走前心裡記掛的除了司馬蒹葭還是司馬蒹葭,千叮嚀萬囑咐,就是不許她再和盜墓扯上一丁點關係。 可,除了這,她還能做些什麼?司馬蒹葭幽幽自問。唉!沒時間蹉跎了。爹,對不起。司馬蒹葭收神,俐落地拾起地上的麻索,縱身一跳,消失了。 什麼也沒發生過似的,銀色月芒下,一切是那麼祥和平靜,唯有唧唧蟲鳴跟……微微的呼息聲金絲犬呼嗤呼嗤渾然不覺主人的消失有何奇怪,逕自閉目養神;偶爾風吹葉落地,它雙眼睜也不睜,僅是抽動一下豎起的耳朵。 掃半炷香的時間過去,地面伸出一隻手。 白藕般的手臂在黑暗中分外顯明,纖纖玉指扔出一個提袋,接著露出白玉般的小臉蛋,彎彎的眼眸分明、燦爛,雙手用力一撐,躍了上來。 司馬蒹葭垂膝坐在洞穴口,雙腿開心地懸空晃蕩,迫不及待持過提袋,扯開皮繩,一一拿出袋裡的陶俑陶牛、陶馬、陶羊、陶豬、陶狗,還有極少見的陶制鳥。她舉高手,仰臉迎著月光仔細研究手中的陶俑,歡喜地驚呼:「啊,是只貓頭鷹!」急於分享這興奮之情,她側身朝金絲犬輕喊:「呼嗤呼嗤你快來看看!這還是我第一次搜集到貓頭鷹呢。」 金絲犬睜開右眼眄視,沒什麼興趣地趴在原地不動。真是!一點也不捧場。司馬蒹葭嘟起嘴,眼波靈巧一轉,伸手在提袋裡翻找東西。找到了!她勾起的唇邊蕩漾一抹神秘笑容「瞧,這是什麼呀?」司馬蒹葭狀似自言向自語地說,細長的眼角別有興味地偷瞧狗兒,青蔥手指調皮地順著手中物圓融的輪廓描繪——「彎彎的脖子,平滑的背脊,微微翹起的屁屁,好象是只……鴨子。」 彷佛啟動了某個隱形的機關,金絲犬忽地起身沖了過來,汪嗚汪嗚,激動地搖尾低叫。 司馬蒹葭得逞地開心一笑,摟住呼嗤呼嗤,把手中的漆繪木鴨湊到它員前。 「我知道你最喜歡鴨子了,你看這鴨子的羽毛繪得多精緻,好象真的一樣,咱們把它帶回去跟你那只『嘎嘎』擺在一塊兒好不好?」 呼嗤呼嗤不斷擺尾,豆大黑眼流露乞求眼神地看著司馬蒹葭「呵,好啦,就交給你保管喔。」司馬蒹葭耐不住狗兒的哀求放開手,呼嗤呼嗤張口牢牢咬住漆繪木鴨,咧開的嘴角彷佛在笑。 司馬蒹葭誘惑著金絲犬:「要不要跟我下去?裡頭還有很多好東西哦,說不定還有別的鴨子哦……」 呼嗤呼嗤二話不說,跳上司馬蒹葭的膝上,尾巴啪達啪達地快速搖動。 「那我們走嘍!」司馬蒹葭贊許地拍拍呼嗤呼嗤的頭,幫狗兒把口中的漆木鴨放進它脖上系著的小袋內,一手護住狗兒,一手扯動腰間的溜索,縱身落入黑漆漆的洞口。 咻咻的風往上灌升,彷佛無底的墜落,司馬蒹葭含笑眯眼享受這熟悉的刺激感。短促的一個呼息間,他們滑落七尺深的甬洞,踩到結實的地面,通往地下墓室的入口漆黑幽深的墓道。 呼嗤呼嗤一「犬」當先躍落地,沖下斜坡甬道。數十尺長的墓道以青石覆地,寬敞可容馬車通行;微弱的燈火下,視力特殊的司馬蒹葭清晰地看見兩側磚牆上鑲雕精美的神獸圖騰。 沿墓道而下,浮動異香的潮濕氣息撲鼻;進得墓門,墓穴前室高大寬敞,左右各有一隻鎏金獅子,陳設飾品有若豪門廳堂,圓形穹頂上繪有星象圖,鑲嵌各色寶石以諭星辰。如此華麗的裝飾,再加上磚砌的墓室,她幾乎可以斷定這墓穴主人是漢代的王侯。 依她判斷,這墓穴尚未被偷盜過,這點讓她很開心,不是因為墓中肯定藏有的大量金銀珠寶,而是因為墓室兩旁迥廊龕洞中擺置的各式各樣陪葬品能毫髮無傷存留。 多數的盜墓賊侵入墓穴後,除了盜走有利可圖的寶物外,還會搗毀剩餘的東西,不願便宜他人,就連陶俑!在他們眼中是極不值錢的東西,往往也被毀得支離破碎。想到這兒,司馬蒹葭不由蹙眉。 呼嗤呼嗤疾跑一圈,不耐煩地停在迥廊口催促主人。它輕聲一吠,引起的迥音在寬敞空間中迥蕩不已,遠遠近近的狗吠聲充斥耳膜,它嗚咿一聲,下垂的尾巴夾在兩腿中間奔回主人身旁。 「呵,自己嚇到自己了。」司馬蒹葭抱起狗兒,「來吧,我帶你去找鴨子。」 前趟下來,司馬蒹葭已大約摸熟了位署。這地下墓室分前、後室,以甬道相接,外有迥廊,她的目標就是放置陪葬陶制器具、動物、人偶的迥廊龕洞。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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