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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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韓母停頓片刻,又說:「惟淑吃完藥剛睡不久,大概不會那麼快醒來,你要不要先回去,我會告訴她你來過的。」 「我在這裡等她醒。」他擰著眉頭、晦暗地說。 韓母一愣,忙拉過椅子:「那你坐,坐下來等。」 阮滄日沉浸自我思緒無意開口,窒人的沉默氣氛籠罩室內,讓人連呼吸都不敢太過用力,時間以極緩的速度流逝,最後韓母忍不住站了起來:「如果你不介意,麻煩你照顧惟淑一下,我出去買點東西。」 韓母走後,阮滄日雙手環胸,一徑盯著她蜷伏睡臥、寧靜無邪的面容,不平情緒油然而生── 從什麼時候開始的轉變,他對她的感覺?從第一次見面她五歲、自己七歲那年,就強烈決定討厭她了,怎知現在對她的感覺是全面反轉。 任他如何搜尋過去記憶,就是無法找回當初那種盲目的厭惡;真的不喜歡這種感覺、無法控制自我、淪陷無底深淵的無助感覺。 也許童惟時的自己如此排斥她,是因為直覺知道,她或許是他這一生中最大的弱點;他該聰明地遠離她的,只要遠離她就能隔絕困擾……想到此,阮滄日臉上浮出自嘲的苦笑。可能嗎?似乎太遲了! 瑞士離這夠遠了吧?收到調查報告時,他絲毫考慮也沒有,唯一的念頭是回到臺灣──再度記起她受傷的事實,阮滄日不由神色一緊。 可惜還是太遲了!她怎麼可以讓自己陷於如此的危險中?他蘊含忿氣的眼神不平地流轉於恬靜面容、對他怒意毫無所覺的韓惟淑臉上。 不公平,在自己為她奔波大半個地球、擔憂不已之際,她卻改變了、不若以往;他不再是她唯一追隨的目標,那回避的眼眸是那樣明顯…… 你對我的迷戀是否已經結束?他心底無聲地問著,微眯眼竭力思索著,想找出些令自己安心的證據。 那天,在她家,他看見的是否是自己想像出來的影像?那時她是那麼鎮靜,好象被家人揭露、公開討論的少女暗戀情事與她無關,令他不禁懷疑她沒聽到什麼或是她根本不再在意,她唯一表示興趣、關心的只有關於那個小子的事…… 想到康易磬,阮滄日腹中就有一股酸意發酵。要不是讓他無意中看到……她說話時,不自覺將頰畔的髮絲撩上耳的動作,不小心露出了酡紅如火燒般的小小耳蝸攫住了他所有注意,他不會輕易答應她的要求,不會讓他們有繼續密切接觸的機會。 阮滄日暫且將康易磬的事排除一旁,她燥紅的耳根代表的是什麼意義? 他的眼神專注,有某種渴求的描繪著那小巧耳沿,與記憶中迷人的那抹紅暈交疊── 你是否還迷戀我?現在? 他陰鷙的眼眸燃燒著熾焰── 她翻了翻身,也許是被他高溫的目光干擾,微啟的唇逸出一聲低吟,閉合的眼睫搧了搧,緩緩睜開了眼,迷離不清的眸對上了隱隱噴焰的黑眸,她像還在夢中似的迷蒙微笑,輕輕地又合上眼;下一秒,她倏地睜眼,驚訝無比、難以置信地直眨眼! 過了漫長的五秒,她終於找到了自己的舌頭── 「你,你──怎會在這兒?」忘了自己的情形,她錯用受傷的左手欲撐起身。「哎,好痛──」 「別亂動,你這個笨女人!」 他一個動作趨近,一手環抱她的背後,扶住她側倒的身子,一手為保持平衡撐在她的腰際,然後世界好象靜止了,兩人呼息咫尺,相望的眼眸彷似可以穿透對方內心…… 一瞬間,只是一瞬間,她誤以為自己看到了塵封心底冀求多年的渴望,但,殘酷的回憶逼她面對現實。 不可能的,她不是早就說服自己放棄了嗎?哦,別再抱著徒勞的希望欺騙自己,她不能、也不想再經歷一次那樣的感覺。 「放……放開我──」她抖顫激烈地試圖推開他。 阮滄日凍住、僵硬地退開,莫測的眼瞳凝聚風暴凝視規避低垂的她── 她一直以為堅固封鎖的過去如潮水翻湧而出,她的手糾緊床單抗拒,急促、如戰鼓的脈搏在令人窒息的沉默中敲打;她極端恐懼他會從自己無法控制的心跳,猜測出她還是愛慕、奢求他,驚惶的她潤澤乾渴的唇,試圖說些什麼掩飾: 「你……你為什麼在這裡?」 他深沉瞟向她,克制心中因她排斥、推拒自己的舉動所引起的熾烈火氣,現下有更重要的事要解決。 「我要知道你這次受傷的真正原因。」 心一驚,她說:「我不懂你的意思,這只是意外──」 「是康易磬的舅舅親自動手的,還是另有他人?」她啞然驚訝的神情,證實他的推想,不給她否認機會,他口氣嚴厲又問:「你明知他的舅舅是黑道份子還牽扯進去?」 他語氣裡的威脅的怒火,令她一顫,抖栗地說:「你怎……會知道這……這些事?」 「是誰動手的?」他冰冷的語氣聽起來好危險。 「我……我不認識。」他投來威脅一瞥,韓惟淑吞咽一下連忙又說:「我……真的不認識,我沒看到人……我被撞倒後暈沉沉中,只聽到一個男人說──」看到他霎時轉為冷凍的眼眸,她停住口。提起這些事似乎非常不智? 但,為時已晚,阮滄日堅持要知道:「他說什麼?」 「沒……」又是一記令人凍到腳底的淩厲目光,她支吾道:「呃,他……他說要我……我小心一點,這一次只……只是警告──」 「你知不知道你有可能因此送命?」他突然怒吼。「你有沒有用腦筋想過,你只是一個弱女子,他們要是對你──對你──該死!你有沒有替關心你的人想過?你──」 他好象不知該如何繼續,只能煩躁地踱著步;韓惟淑緊張地盯著來回走步的他,疑惑自己是否該說些什麼安撫的話? 「我──」才一開口,他突然抬起的眼,又令她閉了口。 「不准你再接近他,別再管他的事了!」他暴戾地蹙眉。 「他是我的學生──」 「他不值得你這樣犧牲。」他態度斷然。 「你怎麼可以這樣說?只因為他的身世背景就被人烙下記號,對他是不公平的………他是我的學生,我有責任跟義務──」 「那就讓別的老師去負責、去盡義務!」 他霸道的語氣,令她語塞:「你──」 「看看你現在的模樣,難道這樣的教訓還不夠?」 她咬著唇說:「我不可能放棄的,易磬外表看來較實際年紀成熟許多,可是我知道他的內心其實是敏感脆弱的,每個孩子都需要公平地對待、細心地呵護──」 「他在你心中如此重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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