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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七


  「你是不是要去找我的先生,揭露我的過去?」

  湯晨星面無表情地回頭盯著抓住她的手,以克制的聲音說:「請你放開我,我不想跟你有任何瓜葛。」

  趙宜珊瞥見李良友和杜聰文朝她們走來,尖銳的指甲掐進湯晨星的手臂,氣急敗壞地怒駡:「你這個賤人!你故意引開我,好讓你的同黨去良友面前揭發我的過去──你毀了我的生活,我也不會讓你好過……」她幾近瘋狂地拽著湯晨星。

  「宜珊!你這是在做什麼?還不放開湯小姐!」李良友架開自己的老婆,不斷作揖跟杜聰文道歉:「杜先生,真抱歉!內人一時失態,完全都是誤會,對不起!對不起!」

  「你還好吧?」杜聰文保護姿態地護住表情空白的湯晨星,她全身冰冷、神情木然任由他關懷的眸子梭巡掃過。

  「你發了什麼神經!為什麼對湯小姐這樣動手動腳?」李良友辟哩啪啦地責駡趙宜珊。

  他還不知道?趙宜珊訝然望著自己的先生,心頭一松,他什麼都不知道!

  「還不快跟杜先生道歉!你在做什麼?」李良友焦急地拉過發愣的趙宜珊。

  杜先生?舉辦年末餐會的杜氏財團?趙宜珊剛鬆口氣,無來由又出了身冷汗。眼神倉皇打量湯晨星與杜聰文兩人,心裡恐慌加劇,看這位杜先生與她關係非比尋常,要是她藉杜家的勢力來打擊他們,同樣也會毀了他們,讓他們一無所有!

  「你的手……」杜聰文驟然發現她手臂上瘀紅的抓痕。他雙眼發出殺人的光芒射向趙宜珊:「該死的你!」

  趙宜珊驚心一顫,開口想編些理由弭補事實,李良友搶先說:「杜先生,真抱歉!我會負擔醫藥費用。湯小姐,對不起,讓你受驚了!」

  趙宜珊接著話尾說:「湯……湯小姐,剛才發生的事都是誤會,我說的……那些話都不是真心的;請你給我一個機會,讓我弭補以前的錯誤,誰都想擁有像你這樣的女兒──」她別有暗示地說。

  「是呀!是……」李良友奇怪地瞪老婆一眼,說這什麼話?「呃,找個時間我做東,大家把誤會說開了就沒事了。」

  「我們之間沒有什麼誤會──」湯晨星幽幽地說,忽然抬頭直盯著杜聰文,雙眼緩緩浮出水霧。以氣忿的斥責掩飾心中所受的傷害:「該死的你!不該獨斷安排我跟她見面,我說過不想見……」她驟然閉上眼,淚水自眼角溢出滴落臉頰;來不及說完,她的身子也往下墜落──

  「晨星……」杜聰文接住她。

  「這是哪裡?」湯晨星睜開眼,看著陌生的天花板。

  杜聰文雙手蓋著臉坐在床邊,倏然抬頭:「你醒了?」

  「嗯。」她從床上坐起,發現自己換了睡衣,詢問地看向杜聰文。

  「我們在飯店樓上。你暈倒了。我要他們送你到醫院去,可是飯店的醫生說,你休息一下就會醒來。所以──你不要起來!」杜聰文著急起身。

  「我沒事了。」湯晨星回避他扶持的手。「我的衣服在哪裡?」

  杜聰文深深看她一眼,默默地遞過去──

  「謝謝。」湯晨星逃避他投注的眼神,態度有些僵硬躲進浴室。

  她不肯原諒他的擅自主張!杜聰文心頭糾結成塊──她說過不喜歡他獨裁專斷的個性;他保證會為她改變!他真該死!他背棄自己許下的諾言,還讓她受了傷害,她不會再相信他了!

  一陣椎心之痛刺向他,懊悔、自責也不能弭補他自以為是的安排所帶給湯晨星的痛苦。一思及她昏倒時。臉上令人心痛的淚痕,自疚更深……

  湯晨星有些遲疑地推開門。她慚愧地回想自己責備他的話。她不該把心中的傷痛發洩在他身上;他沒有錯,如果沒有他今天的安排,她會永遠逃避去碰觸事實真相,因為她害怕所構築的父母幻象會破滅,她一天不長大,在她的心裡她永遠會是個渴望愛、卻又怕被傷害的孩子,她的心找不到真正的自由與安定!

  杜聰文雙眼渴求地定在湯晨星半掩在陰影中的身影,深吸口氣說:「我知道你很氣我瞞著你,不顧你的意思安排今天的事;我沒有藉口請你原諒我,只是……我做這個泱定時,真的以為這對你比較好!我沒想到她會傷害你──」他口氣霍然轉硬,因想起趙宜珊燃起熊熊怒火:「我不會饒過她的,她必須為她對你做的事付出代價!」

  「不!她不必。」湯晨星突然走向他:「我不要你為我做這樣的事。」

  湯晨星的拒絕令杜聰文全身一震。她不想讓他幫她!?

  她匆匆又說:「我不想再讓她的事,干擾我們的生活。」她有些遲疑地快速看他一眼接著說:「你會因為我是個沒有人要的孩子而看輕我嗎?」

  她聲音中的一絲不確定令他心碎,他猛地跨上前急欲表現自己的真心:「不會的!在我眼裡你是最珍貴的,誰也比不上你!」

  他伸出欲擁抱她的雙臂突兀地停在半途中,害怕她會再次拒絕他──

  湯晨星含淚微笑輕語:「謝謝。」對他的愛激蕩在心中,情不自禁奔進他敞開的胸懷──

  杜聰文因突然的衝力向後退了一步,下顎開了又闔、闔了又開,不相信自己能得到這麼好的對待!他雙手收緊。牢牢地圍住她,鄭重惶恐的表情像是得到了無價的珍寶!

  「你……你肯原諒我做的事了?」他不敢相信自己的好運。

  湯晨星仰頭,閃耀淚光的明亮眼眸發出柔情看他:

  「我還沒告訴你,早就不怪你了嗎?」她踮起腳,吻觸他倏然掉落的下顎:「對不起,忘了先告訴你。」她輕輕獻上第二個吻。「我不該怪你的,相反地應該感謝你!」稍作停歇,她仰起頭獻上第三個吻。

  杜聰又如鷹集般準確攫住她奉獻的唇,如釋重負的鬆懈戚,引燃了他體內的愛火。他不知靨足地佔據她的唇,掠奪她的所有,以熱濡的舌邀請她與他共舞,一次又一次……一次又一次……

  聽著他以跟自己同樣頻率狂跳的脈搏聲,湯晨星臉上的紅潮尚未褪去,她坐在他的腿上,放鬆地靠在它的肩窩上,杜聰文撫著她的背發出一聲滿足的謂歎!

  湯晨星試著剖析自己的內心與他分享:「從小『爸爸』和『媽媽』這兩個名詞是抽象的,在我的心裡那是兩個臉孔空白的人;在我的心裡一直有這樣的渴望,希望有一天能替他們塗上臉孔,讓『爸爸』、『媽媽』變成真實存在的人。但……但是真實的『媽媽』並不像我想像中的……她不愛我,我想她不懂得愛人;我當然會覺得失望、難過,但那也使我忽然領悟──我真正尋找的,不是對我毫無感情的父母,而是一種歸屬感,一種擁有與被擁有的關係,無論在什麼時候、什麼地點,你的心都不會覺得孤寂──」她仰頭問:「你懂嗎?」

  杜聰文為她所說的話感動。沙啞地低喃:「我懂。只要你願意,我──」

  湯晨星輕掩住他的嘴,輕笑地說:「有些話我想先告訴你。免得你窮緊張。」

  他表情僵硬有如聆聽宣判的犯人。「什……什麼話?」

  「我發現那樣的感覺不一定要來自親情……愛情也能給人這樣的歸屬感;原來我渴望許久的……早在我身邊──」她美目含情睇凝,輕舔變得異常灼熱乾渴的唇說:「就是你給我的感覺。」

  杜聰文的反應是徹底地楞住!約略一分鐘,他臉部表情保持不動,直愣愣地看她;下一秒,湯晨星發覺她撞上了堅實的肌肉,他發出興奮的叫聲抱著她轉圈,直到她頭昏腦脹發出抗議──

  他突然停了下來,將她放在沙發上,神色嚴肅蹲在她跟前,屏住氣問:「你願意嫁給我了嗎?」

  湯晨星略一吃驚,隨即綻出一朵神秘的笑容──他真是鍥而不捨,不放過任何機會!

  杜聰又一看她笑而不笞,心中歎口氣,對她隨之而來的拒絕有了心理準備──

  湯晨星雙唇開啟:「我願意。」

  「真的?」他的心臟停止跳動。

  「真的。」

  她給他一個肯定的笑。他的心臟恢復跳動,歡呼躍上喉頭──

  「不過──」她壞壞地拉長語音。

  簡單的兩個字,讓他雀躍的心以超光速的速度下墜無底深淵──

  「不過,我比較喜歡簡單的婚禮。」湯晨星俏皮地揚眉,以自己的捉弄為傲。「你沒有意見吧?」

  「沒有。」他沒有一絲拖延,快速地回答,小心地再確定一次:「這樣你真的肯嫁給我?」

  「嗯。」她昂起秀氣的下巴。

  杜聰文輕顫地捧住她的臉:「我不會讓你後悔的──」他欲印上深情的吻,為這個誓言封緘。

  在緊要關頭,湯晨星擋住他,殺風景地說:「還有──」

  「我什麼都依你,別再嚇我了!」杜聰文裝出兇神惡煞貌,威脅說:「閉上嘴,讓我好好吻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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