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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七


  處理完公事,他立刻飛回臺灣,只因心中有個聲音不斷催促他回家。

  他回來了,迎接他的是黯淡的燈光和滿室的孤寂。

  她大概睡了吧——猛地,他心頭突地一震,原來他是這麼渴望見到她!

  齊銘衝動地朝樓上走去,這才發現三樓仍有燈光,隱約之間可聽到繼續的談話聲。

  除了爺爺還會有誰?他納悶地先上了三樓,悄悄地停在門縫中透著燈光的書房門口——書房內傳來的竟是他爺爺豪朗的笑聲!

  「將軍!」齊天洪兩眼閃著興奮的光芒得意地望著陳玉欣。

  「怎麼會?」陳玉欣輕柔的嗓音夾雜困惑,盯著棋盤研究半天:「啊!我剛才沒看到這個『兵』。」

  「我又贏了!這是第六盤了!哈!哈!」

  「你真是厲害!我永遠也不可能贏過你。」陳玉欣認命地說。

  「玉欣,你要是真的在乎勝敗,就不會老輸給我了,你實在太沒有求勝心了!」齊天洪搖著頭看著陳玉欣,不瞭解她為什麼完全不在乎勝敗?

  齊天洪生性好強擅鬥,無論什麼都求完美,他一手教育出來的齊銘,個性跟他如出一轍,也是不容許失敗的人;他們兩人雖是祖孫,但之間總是有種無形的競爭。而陳玉欣恬靜的個性正好與他們相反,她認為凡事只要盡力,結果並不重要,而且在她成長的過程中,她一直是屬於退讓的一方,因此她早就習慣無欲無求地接受現實了。

  她突然睜大眼,帶著一絲期望說:「老爺,我們明天不要下棋了,改玩別的怎麼樣?」

  齊天洪不肯答應她,嘴裡只是念著:「我不是告訴你別叫我老爺了,你怎麼又忘了?」

  她吐吐舌頭,抱歉地說:「對不起!一叫習慣了,就很難改了!」

  「叫我爺爺真那麼困難嗎?還是你認為我不配當你的爺爺?」

  「不是的,你誤會了!」齊天洪別過臉不看她,她眼睛一轉,用不同的聲音唱著:「爺爺……爺爺……爺……爺……爺爺爺……爺……」

  他忍不住笑了起來:「好了,好了!一次叫兩個字就行了!」

  「遵命!」她甜甜地笑著行了個禮,又說:「你該睡了,我撫你回房,對了!先吃藥。」接著傳出倒水的聲音。

  齊銘知道他們快出來了,急忙閃到陰暗處。

  陳玉欣扶著他爺爺慢慢地走回房,當房門關上的那一刹那,齊銘聽到陳玉欣愉悅的聲音:「爺爺,你的腳快要好了,再過幾天你就可以自己走動了!」

  爺爺的腳怎麼了?齊銘雙眉緊鎖思忖著她話中的意思。難道爺爺的腳有問題?為什麼他不知道?齊銘決定要問個清楚!

  陳玉欣哼著歌,走進廚房沖洗手中的兩個玻璃杯,渾然不覺齊銘站在黑暗中凝視著她。她墊著腳打開上面的櫃子,把擦乾的杯子放進去。

  「我爺爺怎麼了?」齊銘驀然開口。

  她受了驚,手中一滑,玻璃杯掉落下來,在她赤裸的腳邊破碎開來,她驚喘一聲,齊銘快事地跑了過來,兩手緊緊地攫住他的雙臂,將她抱坐在餐桌上,不待她反應就跪在她前面,握住她赤裸冰冷的腳踝……

  齊銘癡癡地望著她潔白的皮膚上湧出的鮮紅血跡,他渴望用他的唇、他的舌吸吮那誘人的細紋,舔舐那惹人憐惜的傷口;不過他不能。他只從口袋裡掏出一方手帕,謹慎地控制自己的力道,輕輕地壓在出血的傷口上面,怕再度弄疼了她!

  陳玉欣感到一陣羞怯,徒勞無功地想從他有力的手掌中抽回腳,他炙熱的掌心熨燙她敏感的肌膚,讓她心中有種惶然不安的悸動,她的心跳仿佛擂鼓般的敲擊她的心,從未經驗過的熱浪竄過她的身體,她纖瘦的身軀不自覺地輕顫。

  仿佛過了一世紀之久,齊銘才緩緩移開視線,陰霾地仰望她茫然失措的臉龐,過了許久他才開口:「為什麼不穿鞋?如果你聽我的話就不會傷到自己了!」

  她不知該說什麼,沉默地垂下頭,看著自己被他的大手裹住的腳板,不安地移動了一下。

  「別動!血還沒止住。」他強硬的口氣讓她不敢再亂動。

  齊銘知道他不該讓自己的眼睛直望著她,但他實在沒辦法。半跪在她前面的齊銘,正對著她最誘人的部位——形狀優美的胸脯、不盈一握的細腰、渾圓的臀部,還有在兩腿陰影中的女性部位;被她女性幽香所包圍住的齊銘,敏銳地感覺到自己已經被喚起,他掙扎地想留住腦中的最後一絲的理智——

  「爺……老爺他的腿發生潰爛。」

  陳玉欣細柔的聲音穿過他渾沌的大腦,他集中精神捕捉她的話意。

  「潰爛?」

  「嗯,患有糖尿病的老人常因為腿部未梢感覺變得遲鈍,一經撞傷或是挫傷,再加上沒有適當的處理,最後會引起潰爛,老爺就是這樣。除夕那天晚上他不小心跌倒了,我才發現他不常走動是因為他的腿上有潰爛的情形。」

  「我沒想到爺爺他……」齊銘臉上出現自責,陳玉欣瞭解他並不像他外表上的那樣不在乎,他是關心爺爺的。

  「不能怪你的,老爺他怕別人知道以後會送他到醫院去截肢,所以……」

  「截肢?」齊銘驚愕不已,倏地站了起來急吼:「這麼嚴重,我得馬上送他去醫院。」

  「你別激動!聽我說——」她不顧自己的腿,想跳下來拉住他。

  齊銘連忙回過身來罅她:「你沒穿鞋會被玻璃碎片紮傷的。」

  她趁些機會扯住他,急忙地說:「我已經請文醫生來看過老爺了,他說情形不太嚴重,我照他的交代幫老爺敷藥按摩,現在已經好得差不多了,你可以放心了」她看齊銘仍然面色凝重,又說:「如果你不相信我的話,等明天文醫生來了你再問他。」

  齊銘對她搖搖頭,他不是不相信她的話,只是不能原諒自己疏忽了照顧爺爺的責任。「我應該早點察覺的,應該照顧他的人是我,不是你。」

  她以為齊銘是怪她發生這樣重大的事沒通知他,倉皇地說:「我想過通知你的,可是我不知道你在哪裡……對不起!」

  他抬起頭,確定得到她的注意之後,強調地說:「我沒有責怪你的意思!是我自己的疏失。」他突然握住她揪著他衣服的小手,不顧她的抵抗緊壓在胸前,意味深長地注視著她,良久才又說:「謝謝你。」

  陳玉欣一陣郝然,推卻地說:「這沒什麼,比起我欠你的,這不算什麼。」

  「你欠我的?」

  「因為你娶了我,老爺才會以為你不再尊敬他了,而且因為我害你不能跟李小姐結婚,你們才需要千里迢迢地去歐洲度假;如果你沒到歐洲去,你跟老爺也就不會起爭執,一切都是我引起的,是我害你的。」

  「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樣。」他心痛她竟然把所有的錯都歸於她自己,可是他又不知該如何表達自己都還混亂不清的感情。

  她固執地搖搖頭,落寞地說:「都是我害的。」倏地抬頭,縮回還被齊銘握著的手,拉遠兩人的距離。「我回房去穿鞋再來清理這裡。」

  齊銘抱著她越過地上的碎片,把她放在廚房門外的地毯上,又蹲下來檢查了一下,確定她的腳沒有什麼大礙後,就推著她上樓,堅決地說:「廚房的事我來就行了,你去睡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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