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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五


  「不是我要不要用的問題,而是你的創意夠不夠精采的問題。江小姐,在這個行業你不是生手,我也信任你有一定的水準,而無關你知名度足不足的問題。」

  「你叫我什麼?」她的心頓時變冰冷,只為了這句稱呼似乎把她和徐士哲間的距離一下子拉得很遠,心急之下,不知覺就脫口問出來。

  「這也無關我稱呼你什麼。」

  他分明在打迷糊仗嘛!紡霧卻開始覺得面紅耳赤,一時僵在那裡無法回話,最後才勉強回了句:「哦?是嗎?還要再來杯冰開水嗎?」

  想不到徐士哲卻回她一句:「我不想被潑得滿頭滿身,即使現在是夏天也不行。」

  紡霧愣在那裡,一時無法分辨他話中的意義,稍後才忍不住笑了出來。「你沒有無辜的眼神,我從來沒在你哪張照片中看過。」說完,才發覺自己似乎在暗示徐士哲什麼。紡霧忍不住捂住嘴,尷尬得不願再說話了。

  「那就再給我一杯好了。」他解圍,卻有幾分戲謔。

  乖乖!還好他沒追問。紡霧在心裡驚魂甫定,卻忍不住又多喜歡了他一點。他好像不輕浮,至少對她江紡霧不輕浮。她不自覺在嘴邊泛起微笑,心裡覺得有種沾沾自喜的甜蜜。

  打開冰箱,她決定把整瓶礦泉水搬到客廳,因為她覺得若在自己又有刻薄的話要出口時,至少可以用倒開水來掩飾。

  順手又拿出一個玻璃杯,紡霧盈盈的走進客廳,帶著一種過份造作的意味,因為她忽然很想叫徐士哲快點離開,然後,她要關上大門,細細品嘗他們相處的每一分鐘,所以,她怕徐士哲待太久,會讓她無法完整回想他說過的每一句話、他的每一個眼神、每一個笑容、每一種表情……

  唉!單戀真痛苦。

  紡霧把杯子放下,斟滿了他的杯子,也斟滿自己的。

  徐士哲看著她,帶笑而心疼的看著她臉上閃過的每一個表情,驚異於紡霧如此多變的性格,卻又如此迷人,把他十八年前對她的印象全推翻了。

  這是他十八年來第一次這麼清楚、這麼近距離的看著紡霧,聽紡霧灑脫、混合著稚氣、懷疑、帶刺的語氣。他不是不曾想過紡霧,也不是不曾想過她會長大,她會有所改變的這個問題。只是他現在心裡被觸動的柔情,正一波一波的加大,一波一波的淹沒理智;他凝視著紡霧,一種決堤的感覺向外奔流,他得要費很大的力氣,才能把自己的視線從她身上移開,才能找回自己的思緒回答紡霧那些跳躍式的問題。他知道自己很久以前動過真情,後來被掩埋了,然後現在是複燃階段,他知道自己的心,會因為愛眼前的這個女子而活過來。

  「你今天來,就是要告訴我這件事嗎?」

  他的思緒被紡霧喚醒。「大概是。」拉回沉思,看了看手錶。

  「你有別的事嗎?」紡霧突然問他。

  「為什麼這麼問?」他問紡霧,眼神有幾分錯愕。

  「不是啦!」紡霧注意到他的局促,趕緊回答:「我看你在看手錶,我想你一定有很多工作要做,其實你……只要打電話來通知我就可以了。」她歉意的說,末了又畫蛇添足一句:「如果沒事,你可以回去了。」說完,才發自己竟下起逐客令了。唉!唉!該死的舌頭。「我不是在下逐客令啦!我只是……只是擔心會浪費你的時間。」紡霧趕快解釋,又偷偷研究徐士哲的表情。還好,看不出他有生氣的樣子。

  「我還以為你很討厭我。」徐士哲的回答教紡霧吃了一驚。

  「我……我沒有理由討厭你,人家只是擔心嘛!哎呀,你真討厭。」她捕捉到他眼神中促狹的笑,忙蹦出一連串話,又急又窘。

  「如果你沒事的話……」他慢條斯理的站起來,她則站起來預備送客。「我想請你去吃飯。」

  「什麼?呃……什麼?」她覺得自己飄上雲端了。「為什麼?」

  「為我的team加入新成員。」

  「誰啊?」紡霧感到奇怪。

  「你。」他仍是舒緩自得的回應。

  「我?」紡霧指指自己的鼻子忙問:「我什麼時候加入你公司了?」用更奇怪的語氣問徐士哲。

  「從你企畫文案被採用的那一刻起。」

  「誰說的?」紡霧仍是一臉茫然。

  「合約書。」

  「什麼合約書?」她更茫然了。

  「你沒看清楚合約書上的條款?」徐士哲開始驚訝。

  「你是說初次籌備會議上,安妮給的那一份文件嗎?我丟了。」她用不太確定的音調說,忍不住偷偷瞄一下的表情。

  「真的?我想如果有一天你被賣了,我大概不會覺得奇怪。」徐士哲遺憾似的搖搖頭。「我並不想失去你這個人才,我相信你能寫。我會叫安妮再補寄一份合約過來給你。」

  「等一下!那我得要知道我的薪水有多少,合約書上可沒寫清楚。」她為自己假裝斤斤計較的語調忽然大笑出來,幾乎沒辦法說完一整句話,只得一手撐在門上,一手捂住胸口。「哎呀……你一定……別生氣……我……我只是……不喜歡你那麼……理所當然的口氣……」她咬住嘴唇,還煞不住笑聲。

  「你要我?」徐士哲揚一揚眉,抓住她撐在門把上的手。

  紡霧心一跳,試著縮回被抓的手。

  他用另外一隻手背,毫不猶豫的擦去紡霧臉上因狂笑而溢出的淚水。她呆愣住了,不覺注意到他眼中倏然而來的濃濃柔情,她懷疑自己是笑花了眼,要不就真的是神經錯亂了。可是,她的身體真的是不能動,不能動了。而手上傳來他手心的溫暖與力量,真真切切透過她的手暖到她的思緒中,重重的振動她每一個神經末梢。好半天,她才從震驚的狀態中清醒。

  「哇呀,你還沒說給我多少年薪呀!」她故作揶揄的說,想沖淡兩人之中沉默而靜止教她一時不能適應的親密。

  「那要視你的表現而定了。」徐士哲很快恢復公事公辦的口氣。「相信我,你有拿年薪百萬的能耐。」末了還是調侃。

  「謝謝!我怕自己消受不起這份榮幸。」她不甘示弱的反擊,想一想卻還是對他柔柔一笑:「不過,能找到我,你應該不虧本,我保證我是物超所值的喲。」

  「我絕對相信。」徐士哲別有意味的回答她。

  「相信什麼?」她也跟著打著迷糊仗來。

  「相信你物超所值。」他放開她的手,倒是不耍花槍的回答她的問題。

  紡霧看了看他,相信自己剛才一定是眼花了,因為她在他現在的眼神中看不出一絲剛才的柔情,不過她讀不出他眼神中這會兒有什麼。紡霧搖了搖頭,一定是她多情的幻想在作怪。

  「那麼,物超所值小姐,你的老闆有榮幸請你吃頓晚餐嗎?」徐士哲一本正經的問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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