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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三


  「說什麼?只留名字,就說晚一點再打來。」

  「你知道徐士哲嗎?」紡霧問飛雪,神情意態闌珊。

  「怎麼不知道,如雷貫耳喔。」飛雪睞她一眼。

  「我想我一定是被開除了,開會開到一半就走人,他打電話來的時候聲音聽起來會不會很生氣?」紡霧想到什麼似,緊張的問。

  「頭一通電話聽起來像是很生氣,後來的倒聽不出來了。倒是另外一個女孩子,那個拜託我找你的女孩子,很緊張的樣子,聽聲音好像都快哭出來了,難道你又對人家幹了什麼好事了?」

  「申飛雪。」紡霧無奈的說道:「別再開這種玩笑了,要我解釋幾次你才會懂?開玩笑也要有個限度好嗎?」

  「哇!認真了?別生氣。是徐士哲的助理企畫啦,她問你怎麼無緣無故走掉,她差點被徐士哲罵慘了。你又怎麼啦?早上看你出門時不是還挺愉快的,怎麼開會開到一半就走人?太任性了吧?這對你的工作形象很不利。」

  「管它呢,反正我不想要這個工作了。」紡霧懶懶的說。

  「你啊,怎麼變這麼多?我記得你的工作態度從來不是這麼任性、這麼不認真的。」飛雪責備她。「如果人家不重視我,我又何必認真?」

  「人家怎麼不重視你?電話都來過好幾通,開會也有通知你去參與,又不是叫你寫一寫就丟出去不管,你嫌煩嗎?」

  「沒有,是我自己心裡有問題,反正徐士哲若再打電話來,就幫我轉達,請他另請高明算了。」

  「理由呢?總不能讓我大咧咧的跟人家說這種話,又不給一點理由吧?」

  「為什麼要理由?就這樣說就好了。」

  「江紡霧小姐,你今天吃錯藥了嗎?這種不合情理的話我才不說,給我好理由,不然只要是徐士哲的電話,我就叫你,你自己說去。」

  「飛雪——」紡霧拉長聲音。「就算我求你好不好?」

  「為什麼?」飛雪放柔聲音。「我知道你現在心裡很煩,但是,你怎麼能先預設徐士哲要說的話是什麼?說不定人家是要稱讚你文案寫得很符合他們的要求呢。你不能因為心煩,就認是什麼事都很糟糕吧?」

  「沒有認定,是一定會這樣。」紡霧繼續堅持己見,冷不防地,電話鈴聲響起,她捂住耳朵,懇求的看著飛雪。

  「自己接。」飛雪不為所動。

  「就算幫我一次,我很少求你的。」紡霧低垂眼睫。

  「如果不是徐士哲打的,我惟一幫你的一次就是白幫了。考慮一下,一定要我接嗎?」飛雪再問。「對。」紡霧毫不考慮的說,卻依稀覺得自己要後悔的。

  飛雪皺著眉,伸手拿起電話:「喂。」一聽聲音,皺著的眉頭鬆開來。「不,不麻煩,我叫她來聽。」說著把電話筒塞給紡霧。「不是徐士哲。」飛雪賊賊的笑。

  紡霧狐疑的看著飛雪,將話筒捂住,低聲問:「你沒騙我?」

  「騙你的是……」飛雪比了個烏龜的手勢。

  「喂。」紡霧小小聲的說。

  「紡霧嗎?我是紀豪,沒事,只是看你到家了沒有。」話筒裡傳來紀豪低沉的聲音。

  紡霧想問紀豪為什麼要打電話給飛雪,卻又不讓她知道?想一想,卻又沒了力氣和心緒,誰在面對被拒絕時會很勇敢?包括她自己不也如此?唉——紡霧不知不覺的在心中歎一口氣,溫柔的說:「我到家了,謝謝你今天的招待,真的。」

  「老朋友,別客氣,晚安。」紀豪說,卻沒掛掉電話。

  「晚安。」紡霧用相同的聲音說完,不等紀豪反應,便將電話掛上。支著額頭,紡霧愁蹙眉尖的看著飛雪。「我真的錯了。」

  「我要你再三考慮的。好了,天塌下來,壓死也算了,我不知道你在放不開什麼。洗個澡好好睡它一覺,船到橋頭自然直。」飛雪安慰她。

  「只會變得更糟糕。」紡霧自嘲的笑。

  「也許不會,真的不會。」飛雪神秘的說。

  紡霧無心留意飛雪的話,只想沉入睡夢中,暫時逃避……

  紡霧總會有這種奇怪的預感,會在找自己的電話的前一秒,敏銳的察覺到而醒過來,然後迎接刺目、擾她春秋大夢的鈴聲,但此刻紡霧卻沒有接電話的意願。

  紡霧把枕頭壓在臉上,電話鈴聲卻執意的不止歇。她在心裡想:如果鈴聲能響到一百下,她就接,一、二、三……她數著,數到四十九,伸手接了。如果對方能耐心的響上五十聲,她知道大概是飛雪打回來的;只有飛雪知道她在家,只要她在家,飛雪就會響到她接為止。

  「喂。」紡霧故意裝出剛睡醒時沙啞的聲音,好讓飛雪不要一開始就念她,讓她本就不好的心情雪上加霜。

  「唉!少裝了,電話響那麼久才大夢初醒,你騙誰啊?」話筒中響起飛雪的聲音,悠然得聽不出怒意。

  紡霧笑了一陣才回答:「知道是你,才敢讓電話響上五十聲;是別人也不敢,是別人也不會讓電話響上五十聲。」

  「是啊!五十聲,你再這樣經常不接電話,小心幸福就從你不接電話當中溜走,你等著翹辮子之後領貞節牌坊。」

  「我哪裡不接電話?你不在我就一定接,除非我睡得很沉。」紡霧辯解。

  「開玩笑啦,就是叫你起床,不要再靡爛啦,下午三點了,有點自製力好不好?呀!老闆來了,我要掛電話了。」

  紡霧瞪著一下子嘟嘟作響的電話筒,不知道飛雪為什麼講沒幾句就掛上電話。老闆來?她公司的老闆常年不在,哪這麼巧這時就出現?

  紡霧皺眉掛回電話筒,想再睡卻又睡不著了,又懶得不想起床,可是躺在床上又會無可制止的胡思亂想,想得太多會頭疼欲裂,還是起床找些事情來混混才是。

  至於她對徐士哲綺思妄想的來源,好像在她見過歐意融、又拂袖而去之後就被斬斷了。再多想啊,真要如飛雪說的——她對感情一點都不腳踏實地。以前強說自己的「實地」,在於有機會接近徐士哲,有機會讓他知道世界上還有「江雲」這麼一個人;可是,卻在還沒見過徐士哲一面前,就莫名的負氣走掉了,她是自己把自己的「實地」給搞丟了。

  「咦?我為什麼要這樣仔細分析自己的心態?」紡霧自問。「下次再有機會,可以控制自己的脾氣嘛!」紡霧自答,又自問:「我這樣是否太市儈了?是否為了某些利益才想去接近他?哎呀!我為什麼要想那麼多?八字沒一撇,才落筆就玩完了,想這麼多又忍不住要多嘴說給飛雪聽。」

  「哎呀!經驗嘛!增加你作詞寫文案的能力,世界上有相同心事的女人多得很,寫出來、唱出來,發洩心情、貢獻力量,可賺錢,又可助人,有什麼不好?」

  紡霧在腦海裡自問自答又自問自答,想著想著,又問又無聊的笑了出來。

  紡霧想到處去遊蕩,不要人陪,自由自在的隨意走、隨意流連,在有小溪的地方停下來,脫下鞋子,踩在涼涼的溪水中,聽潺潺的流水聲。

  或者,在綠綠涼涼的竹蔭下聽蟬嗚,或者在什麼春意無邊的草地上躺著看藍天,直到沉沉睡去為止。可惜啊!身邊沒有心裡牽纏的人陪伴。

  紡霧又想,或許等一下會有某人來按門鈴,有某個人突然出現在她面前,許是紀豪也說不定,因為她不太相信昨天市立美術館真的是「巧遇」。

  可是,畢竟紀豪有心。哇呀!她怎麼可以這麼快就「移情別戀」!真是水性楊花的人。

  不是水性楊花,只是隨便想想。紡霧在心裡面糾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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