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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四


  欲浯還休,然而他始終還是沒有機會說,這是規矩,她只跳舞,不陪客、不說話,也不摘下面紗,即便想用千金來換,也不可得。

  羽珞收完了纏頭,由彌兒向每個客人致謝,她輕盈地轉身,一陣幽沁的香氣熏人,他站著,目送她離開,羽珞仍然感受得到背脊上他目光的灼熱。

  她一步一步離開。

  羽珞方推開停雲坊的後門,便看見潘磊等候的背影。

  「是嬤嬤說的?潘大人。」羽珞揭開鬥帽,在夜色中輕輕問道。

  潘磊轉過身來,微帶歉意地說:「請恕我唐突,壞了規矩,只不過,我必須見你一面……」

  「所為何事?」她不疾不徐問道。

  潘磊凝視她晶燦深黝的眼瞳,道:「太像了……連聲音……都一模一樣……」

  「潘大人,我不明白。」她搖頭。

  「你長得好像……我的妻子。」潘磊跌入深深的思緒中,空氣仿佛凝結了。

  「羽珞不過是一名小小舞伶,客居江寧,怎麼可能是潘大人的夫人呢?天下神似者何其多也!」她微笑,神色自若地回答。

  潘磊凝視著她的臉,見她連一絲波紋都未起,禁不住感到希望破滅了,是啊,天下之大,神似者何其多!是他思念焚心,才會認為她就是蘭澤吧……

  「嗯……對不起……羽珞姑娘……是我唐突了……」潘磊深揖道。

  「這是羽珞的榮幸,大人何須致歉呢?」她仍是淺淺笑著。

  聽著她輕柔的聲音,潘磊覺得自己仿佛身在一個遙遠的夢裡,夢裡是那間斗室,蘭澤遞給他一杯熱茶,溫暖他執持書卷冰冷的手,他吟詩,她和答……潘磊怔忡,眼眶裡淚光微微。

  「讓我送你一程以表歉意吧……今後我不會再打擾你了。」潘磊說。

  「多謝大人的好意,羽珞心領,不敢勞煩大人。」她婉言相拒,但十分堅持。

  「那,告辭了。」潘磊作揖。

  羽珞望著他順長的背影,深吐了一口氣,她這才發現,原來自己一直屏息著他眼底的那抹悲傷令她無法忘懷。

  「誰呀?」靜夜裡敲門聲分外清晰,門裡人點起燭,應門道。

  「是我,楊大娘。」

  「是蘭夫人呀?今兒個怎麼晚了?」楊大娘開了門,問道。

  「有事耽擱了,小哲呢?」她相下斗篷。整一整一襲素而華貴的衣衫。

  「等著等著便睡下了,老夫人的病有好些了嗎?」楊大娘問,一月兩次蘭夫人總要去江甯城郊看望母親的病,因兒子尚小不宜探病,故將孩子暫托與她。

  「好些了,小哲今天乖嗎?」

  「他很懂事,不太吵鬧。」楊大娘回答,每當望著她美麗的側臉,就不禁要替她歎息,年紀輕輕丈夫便早死,留下孤兒寡母二人。

  「嗯……真是麻煩你了,我娘就是不肯搬來城裡與我們同住……不然也不必三天兩頭就將小哲暫托給大娘你了……」她微感歉疚地道。

  「沒關係,我也有個伴兒。」大娘笑道,領著她進內室。

  年輕少婦坐到床沿,纖手出袖,輕觸床上熟睡小男孩的臉,輕輕柔柔喚道:「小哲,醒醒,娘回來了……」

  「娘……」小男孩睜開惺忪的睡眼,軟軟的童音喚道。

  「來……把襖子穿上,娘抱你回家。」

  「好……」小男孩坐起來,乖巧地配合穿衣的動作。

  「楊大娘,謝謝你、我們走了。」少婦抱起小哲,道別說。

  「路上小心。」

  「潘兄,好久不見!」

  一個熟悉的聲音令潘磊自滿案的公文中抬起頭采,來人不是別人,正是依舊滯灑玩世的立軒。

  「立軒!是你!怎麼不先通知我,讓我什麼也沒準備……」潘磊起身相迎。

  「一收到你的信,我便火速改至江寧辦貨了!呵……應該叫潘大人才對,立軒失言了。」立軒亮了亮他的信箋,有了這個,他也才能自由進入官門,給潘磊——個驚喜。

  「別這樣說,什麼大人不大人的。」潘磊欣逢故人,忙請立軒入座,並吩咐下人送茶,坐定後,潘磊首先開口,問道:「好久不見,這些年,好嗎?」

  「不過就這麼過羅,只是多了房媳婦,誰教我是獨予呢!父母命不能不從。」立軒頗感歎地說,他逍遙自在的日子就這麼結束了。

  「是嗎……嫂子可有一塊來?」

  「沒有,她在家裡照顧兒子。」立軒淡淡地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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