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陳可芹 > 黑臉醜姑娘 >


  其實,什麼樣的傳言他都無所謂,更懶得開口澄清,只是這麼一來,也阻斷了他的姻緣,整個東方國再也沒半個家世清白的姑娘敢嫁給他,甚至連弟弟們砸下重金所買來,窮苦人家的姑娘,也在見著他一眼後嚇得當場尖叫,翻著白眼往後倒。

  後來,他那群鍥而不捨、越挫越勇的弟弟們,開始不知從哪找來一堆奇奇怪怪的女人,趁著半夜摸黑送進他房裡。

  第一個看不見他長相的瞎眼姑娘,聽他說出身份後,嚇得一頭撞在門板上,就這麼昏過去。

  第二個盜墓成癖,見多死人骨頭的姑娘,在聽到他是誰後,嚇得連吃飯的傢伙都扔下不管,轉頭就跑。

  第三個專門捉賊換取賞金的江湖女子,則是成功的騙過他那幾個愛兄心切的笨弟弟,佯裝願意嫁給他,混進了他房裡,然後一見到他就掄刀砍過來,說要緝拿他歸案,讓他打破了從不與女人動手的誓言。

  之後還有第四個、第五個……總之這幾年,他一直忍耐著讓弟弟們頂著為他的終身大事著想的名義四處作亂,找來一堆不知從哪冒出來的各種怪女人騷擾他平靜的生活。

  可是,當昨天那個臉塗得像胭脂沾水糊開,頭戴大紅牡丹,插滿黃白珠子,身穿七彩衣裳,像身上掛滿了各色旗幡的青樓女子出現在他房裡後,他發現自己的忍耐已經到了極限。

  要就依照他的條件行事,不然誰都休想再將些奇奇怪怪的女人推到他面前。

  「大哥,五官都有,手腳健全的女人好找。只是『尋常』的姑娘……這一點能不能改一下?」宋臥春頭皮發麻的望著宋遲冬凝重的臉色,遲疑的開口。

  尋常的姑娘只要聽說大哥那傳遍四方的恐怖流言,再看到他這張臉,必定嚇得腿軟,然後當場昏過去,所以他們要去哪找一個不會尖叫、昏倒的尋常姑娘?搞不好教豬變成美女,爬到大哥床上去還比較容易一點。

  「不行。婚姻是一輩子的大事,豈能草率解決?若是找不到,那就算了,我無所謂。」宋遲冬面無表情的開口,從來不笑的冷厲臉孔上那條娛蚣似的醜陋長疤,別說一般人看了會怕,就連眼前的自家人見了都忍不住皺眉。

  「大哥,話不是這樣說,難不成你真打算終生不娶,讓宋家無後?」宋臥春不贊同的接話,正想好好再勸他,卻聽見身旁傳來一聲響徹雲霄的淒厲哭聲。

  「大爺,您真的要讓宋家無後嗎?那老酒沒臉去見老爺、夫人了,老酒現在馬上找棵樹上吊,下地獄也好過上了天界,老爺、夫人問起少爺的婚事,老酒無言以對!嗚嗚……老酒對不住老爺和夫人啊……」老酒嚎啕大哭,一邊落淚一邊解下身上的腰帶,往樹下走去,努力的想將腰帶拋上枝頭。

  「酒叔,您真要上吊?」年有餘瞪大眼,看著老酒氣喘如牛的拋著腰帶,於是搬了顆大石頭過去讓他墊腳。

  「謝謝余少爺。老酒不會忘記您的。」

  「酒叔,這是應該的。您老還缺不缺衣帶?」怕那條薄薄的腰帶撐不住老酒肥胖的身軀,年有餘好心的解下自己的腰帶,順便拉下宋臥春腰問的衣帶,一併交到老酒手上。

  一旁,宋遲冬面無表情的看著兄弟們和老總管上演這出誇張的戲碼。

  「大哥,酒叔要去死了,你還不攔他?」宋臥春一臉驚訝的望著兄長。不會吧!連這招都沒效了?

  「攔什麼?那棵樹撐不住酒叔,待會我還得要人來把樹扶好。」宋遲冬臉色不變的道。

  有個沒事便嚎啕大哭,覺得對不起老堡主和夫人,然後開始尋死尋活,準備自裁以謝罪的老總管,還有美其名是為他好,老是惹來一堆麻煩,想整死他的幾個弟弟,他還有什麼承受了了的驚嚇?

  瞎鬧的戲碼見多了,現在他可是半點想同情的興致都沒。

  「大哥,你當真……你怎麼忍心讓宋家絕後?如果你不娶親生子,將來咱們死後要怎麼去見爹娘?大哥,人生苦短,何必跟自己的幸福過不去呢?」宋臥春嘴一癟,忽然跪下,抱住他大腿,哽咽著演起戲臺上喚兄回頭的苦情戲碼。

  大哥!回頭是岸啊,快快娶妻生子吧!

  「臥春,你不適合做戲伶,哭起來男不男,女不女,聲音難聽得像烏鴉倒嗓,你難道沒發現你剛剛一開口,樹上的鳥兒都飛走了?你還是快到勤夜樓去,把賬冊看過一逼。記住,入冬之前把所有清冊整理完畢,我要知道各商行歷年經營的狀況,以及和生意上的對手比較後優勝劣敗之處,記得詳細的錄成小冊,順便交給你二哥一份。」宋遲冬轉過身,冷然得連一根眉毛都沒有動過。

  「但是大哥,宋家不能絕子絕孫啊!」宋臥春大受打擊,跟在他後頭叫著。

  大哥竟然說他像烏鴉倒嗓,唱起戲來不男不女?嗚嗚……真的好傷人!

  只是若大哥真不成親,沒個女人把他拴住,讓他留在堡裡,他們幾個兄弟都擔心,看起來越來越冰冷的大哥有一天當真會出家去敲木魚了。

  「臥春,你忘了一件事,除非你和臨秋、沉夏都不行了,否則就算我沒娶妻生子,宋家也不會絕子絕孫。」宋遲冬停下腳步冷靜的開口。「臨秋和沉夏如何我不知道,但是你……年紀輕輕就下行了嗎?」

  這犀利的話語讓宋臥春聽得當場頓住。

  後頭,年有餘忍俊不禁的大笑出聲。

  第二章

  佈置華麗,日日高朋滿座的歡喜樓,此刻二樓空蕩蕩的,與樓下的喧嘩嘈雜聲明顯的天差地別。

  此刻,只有臨窗處以長幔隔出的座位上坐了個男人,他是二樓唯一的人,也是酒樓的老闆,宋遲冬。

  隔著竹枝編成的遮簾,宋遲冬由竹簾的空隙望著下方川流的人潮,一手舉杯湊到唇邊就飲。

  堡裡那些永遠理不完的賬冊,就由那兩個閑得能氣死忙人的弟弟接手,在年關到來前這幾個月,或許他可以做些跟平常不一樣的事,好好消遣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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