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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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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看看樹梢上的月亮,剛剛半夜。 看見她肩頭的一片肌膚露在外邊,他扯過被子,「再睡一會兒吧,今天你累壞了。」 跑了很遠的路,又沖進大火裡,燒傷了皮膚還深談了很久,難怪她的臉色這麼差,自得像紙,臉頰兩面深深陷了進去,眼睛顯得更大更圓了。 她先是很聽話地平躺下,卻突然攥住他欲退去的手腕.用乞求的眼神看著他,「我冷,我很冷。」她的手寒得像冰。 感受到她無言的顫抖,他略一沉吟,脫了鞋子和外衣,便鑽進了棉被,抱住她冰冷的身軀。 她一顫,不想卻用手抵在他的胸膛上,扭過腦袋,拒絕道:「不要靠近我。」 在油燈昏黃的光亮下,她的臉躲在暗處,讓他看不清。他的濃眉蹙了起來:「為什麼?我是你的未婚夫,沒人會笑話你的。」 「不是這個問題。」她閉著眼睛,看也不看他,「你最好……不要碰我……」 聽到這話,他的臉陰鷙起來,眉頭間的結已經打了十七八個。「不願意我碰你嗎?」直覺上,她又要逃了。 她聞言一動不動,斜臥著,背對他一言不發。 他的心情一下墜到穀底,她真的打算再逃了!明明是那麼牽念著他,卻仍然一再地放棄,這讓他難受極了。 用力扳過她纖薄的肩膀,他強迫她正視自己的眼睛:「是誰剛剛承讓是我的未婚妻的?難道你這麼快就要反悔了嗎?還是你覺得我不是個能託付終身的男人?」他顧不得別的了,他要在她再次逃離之間將她帶回身邊,一生一世不放手。 翻過她的身子,他愕然了。她緊閉著眸子,卻有兩行清淚不停流下。 他吻著那淚水,和淚水的源頭,感覺苦苦澀澀的。「對不起,弄疼了你是不是?我忘記你身上有傷了。」 「不!不是因為這個。」她搖著頭,掙扎著說,「擲劍,其實剛剛我真的在想,如果你不回來就好了。」她咬著快流出血的嘴唇,聲音一頓一頓的,「我剛剛說是你的未婚妻,其實,我們並沒有三媒六聘是不是?」 他迎視她帶著乞求意味的眸子,平靜地說:「你想說什麼,杜微?」 她的淚還在止不住地流,遲疑著說:「也就是說,我們也沒有必要成親了是不是?」她心事重重地說完這句,怎麼也接不下第二句。 「也就是說,我還是可以不娶你,就放你在北京城自生自滅,而我該從哪裡來就回哪裡去,是不是?」他的黑瞳開始往外迸發怒氣,可語氣仍然很平靜。 這話像是捅在了她的痛處,她低著頭,身子窩成了一團,半天才有細若蚊蚋的一聲:「是的。」 「好!這就是你的意思!這就是你一直想跟我說的話!居然想要和我一刀兩斷,再無瓜葛!」他怒氣衝衝地一揭被子,跳下床開始穿鞋,「若對我沒有情義,為何不早說?我難道只是你擺脫挹翠院的一塊踏板嗎!」 她大驚失色。不顧赤著腳就跳下來,從背後伸出雙臂緊緊鎖住他的身軀,「不是,不是這麼回事的!」她哭著喊。 他停止了所有的行動.背著身說話:「那好,我們今天就說清楚了,若你對我沒有一絲一毫的情義,我也絕對不會強人所難-只要你清清楚楚說一聲,我們往日的三生之約就此一筆勾銷!你說吧。」 他斷然的舉措讓她霎時便崩潰了,她倒退幾步,跌坐在床上,用手捂住臉,「我……」我不要拖累你!她的心中轉過千百遍這句話,卻發不出一點點聲音。 理智在催促她快點開口,情感卻牽絆住她脆弱的神經。漫漫的芳華物休,只有他曾是她惟一的安慰啊!現在要讓她絕情絕義,她是人,她不是神,她做不到啊! 兩人都沉默著。 他既不回過頭,也不說話,只聽著她抽抽咽咽的換氣聲。終於,她幽幻的聲音破碎低喃:「不……我不是對你沒有一絲一毫的情義……」她痛苦地把頭偏向一邊,「我求你不要問了!求你!」 他體內流過一絲痙攣,悄悄回過頭命令道:「我沒聽清楚,你在說什麼?」 她哭得都要斷氣了,索性撲倒在旁邊的籐椅上,「不要問了!不要問了……」 他回過身?有力的雙臂從她脖頸和膝彎處伸過去,橫抱起她,穩穩地放回床上,重新躺回去,讓她愈加冰冷無助的身子熨貼在身邊,蓋緊被子,歎息說:「說一句愛我就這麼難嗎?怎麼趕我走倒成了容易事了?」 明白他是在幫助她正視自己的心,而不是真的生了氣,她好半天才停止了哭泣。 她在被子裡瑟瑟發抖,眼睛紅腫得像兔子,怯怯地說:「對不起,我不是真想趕你走的。」她只是不安,非常的不安而已。 「我明白,不要再提了。」他俯身吻吻她的眼睛,「我說過,時間會證明一切。有朝一日,你會對我有十二萬分的信任。」 油燈的光漸漸暗下去了,在最後一下閃爍中,熄滅了。 黑暗中的兩人,互相依偎著,像兩隻恩愛的翠鳥,靠得緊密無間。 他看看窗外,不知道是幾更天,夜還是很深。 「你再睡一會吧,離天亮還早。」他溫柔地說,「我就在你身邊,安心睡吧。」 她無言地搖搖頭。她的確是太疲倦了,卻不是睡眠能撫慰的疲倦。 半晌.她遲疑著問:「擲劍,你真的不會後悔嗎?」千言萬語只匯成一句話。 突然他翻身,用手肘支住身體的重量,將她壓在下面。她驚慌失措地縮成一團。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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