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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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普雷眼中的光急速黯淡下去,他拼盡全力,抓住吉玲按在胸口的左手,與柏恩的右手交疊在一起,緊緊地、緊緊地握住。 然後,他呼出生命最後一口氣,面容變得平靜下來,一動也不動了。 吉玲怔怔地看著普雷的臉,仿佛意識也被抽空,而抱著父親屍身的柏恩,卻冷靜得看不出一絲情感。 汽車「吱」一聲猛地停住,亞力回過頭喊道:「醫院到了!」 他的聲音像被利刃切斷,陡然停止,車中彌漫著一股死寂。良久—— 「亞力,通知所有兄弟,封鎖全城!即使一寸一寸地翻,也要找出兇手!」柏恩·費馬洛冷冷地、一字一句地說聲音毫無起伏。 當消息由亞平寧半島傳口美國時,已經是二十四小時之後的事了。 「真不錯,只是不知道是哪一位的傑作……」女巫嘖嘖讚歎著,將報紙攤開來放在茶几上,黑色的粗大標題觸目驚心,「意大利前黑手黨教父被刺身亡,兇手疑為著名暗殺組織INC」,下面,普雷·費馬洛嚴肅的面容被放大至半個版面。 一瞬間,坐在對面的那個孩子似乎化作了大理石雕像。女巫不易察覺地微微冷笑了一下,起身走了出去。 望著金髮消失的那扇門,病毒「啪」地合上手機。「既然命運之輪已經開始轉動,那麼我也來做一次推動命運的黑手吧……」 怎麼可能?!事情怎麼可能會變得如此出軌!天使僵直地坐在沙發上,聽到某種類似玻璃破碎的聲音在胸腔深處迴響。 那個男人——普雷·費馬洛——被暗殺了……兇手是INC,而且,是她的威爾……這不是她所設想的結局!花了無數心機、策略,就為了徹底擺脫那個姓氏,但——不是以這種方式啊! 威爾叫她天使,這麼多年來,她也一直自信地以為可以控制擁有的一切,甚至忘了自己只是一個凡人。然而,上帝自有安排,將她苦心策劃的命運輕易打亂,將幸福的夢想簡單粉碎,那只差一步即可到達的天堂倏忽傾頹,化為塵埃—— 威爾、殺了、她的、父親! 儘管從不曾遺忘幼年時無情的遺棄,血緣仍舊牽絆著她。而現在,雙手染上了生身之父的血跡,她知道,這不是威爾一個人的罪。這同樣也是她的罪,是她的隱瞞、不信任、自以為是所犯的罪。如果她早些告訴Kay,INC就不會接下針對費馬洛家族的委託。可是,一切都太晚了,勾魂指令已發出,INC的聲譽不容玷污…… 拉斐爾,求你快回來吧!此時,我們的命運就像一架狂奔的馬車,正在朝向毀滅的深淵墜落……她在心中呼喚著最信任的保護者,然而這一次,只有自己可以依靠。 冷靜!冷靜!必須冷靜!她緊緊握住雙手,艱難地想要在絕望中抓住一絲希望。儘管不知道雇主是誰,但他的目標絕對不只是普雷·費馬洛而已,也就是說,柏恩仍舊有危險。她必須阻止威爾狙殺柏恩,不論如何,她不能坐視更多的鮮血! 而——如果這麼做,無異於對INC的背叛——背叛者的下場從來就只有死亡。 沒有時間了!她攤開雙掌,盯著自己白皙細緻,看起來柔軟無力的手。當天堂失火時,天使真的能夠來得及挽救嗎? 她深深吸了口氣,仿佛戰士出征前試練手中的劍與盾。當病人,扮柔弱久了,似乎人人都忽視了她也是INC一員,甚至是有資格長駐一向只容頂級精英涉足的總部的一分子。她的體質或許脆弱得不堪一擊,頭腦卻犀利得決不輸於任何致命武器。 身為黑道成員,有誰能真正弱不禁風?她一定要把命運撥回正確的方向!一定! 意大利·羅馬·聖安東尼教堂墓地 陰沉的天色,浙瀝不絕的細雨,垂著枝葉的橡樹,黑壓壓的喪服,牧師和聖經,十字架與花束,寒冷且寂靜……凡是與死亡相關的一切,在這裡都能找到。 一身黑西裝的柏恩·費馬洛沒有打傘,獨自站在新建的墳墓前,細雨潤濕了他的頭髮、臉頰,開始悄悄侵入他的外套,而他的表情與其說是悲傷,倒不如說是惆悵。投注到相鄰的另一座墓碑上的目光稍許多了些溫度——那座上了年頭的老碑,無言地保護著被風雨磨洗得有些模糊的字跡: 瑪利亞修女·1952—1984 以及一行小字:凡祈求的,便得著;尋找的,就尋見。 目光閃過一絲奇怪,墓前,一束潔白的卡薩布蘭卡百合帶著鮮靈的雨珠,靜靜躺在那兒。是誰?誰來祭拜過她嗎?而且就在不久前。 一把傘替他遮住了寒雨,他沒有轉頭,眼角的餘光映出一張蒼白的面孔,吉玲·羅特同樣一身喪服,與他並肩立在墓前。 「那是……你母親的墓嗎?」她的聲音低而顫抖。 柏恩怔了怔,點點頭,「是我們的母親。」 「你很愛她吧?」 「愛嗎?」柏恩昂首向天,閉上眼睛,「也許。自從確認茱麗婭失蹤,她就進了修道院,從那以後,直到她去世,我再也沒有見過她……她始終無法原諒父親,更無法原諒的,還是自己吧。」 「可你也是她的孩子啊!她怎麼可以拋下你不管?」吉玲激動地大叫起來,「你那時候也還是個孩子啊!」 柏恩對她的激動搖了搖頭,「不能怪她,我也有我的罪惡感,那個時候,我們三個人都無力再去分擔他人的噩夢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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