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楚月 > 這個皇帝有點用 | 上頁 下頁 |
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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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心底沒有任何神明存在,卻重視承諾,人若無信與野獸又有何異? 「我司徒夜對天起誓,他日若用自己一身所學殺害任何一人,願下十八層地獄,永不超生。」 司徒日平舉右手,示意他往旁邊移動。 「你為何想學拳?」她問。 「防身。」 「除了防身,練武也是一種禪,不單用來防身或是攻擊而已,若你領悟的境界高了,自然能從武打的招式中領會禪意。武術其實是自然天賦,就像猛獸知道如何咬死獵物,獵物也知道如何反擊一樣。不過隨著歲月流逝,我們逐漸喪失這種本能,因為我們逐漸依賴我們創造出來的一切。我們的生存基礎原是建立在原始的野性上,沒有野性的人,將失去應有的感情與欲/望,而武術便是以最直接的方式來保留我們的野性,同時也是令我們發掘出自身的野性本能後,能夠更有效的控制。 「我學過各家拳術,最擅長的是『形意拳』。有人說形意拳來自『心意六合拳』,但不全然是這樣,『心意六合拳』本來叫『六合拳』,可是『六合拳』自古就有數十種,『心意拳』又有人叫它『意拳』,但『意拳』又另有其拳,也就無法確切說出來源自何處。」 司徒日起身,擺出形意拳的基本動作。 「形意拳重于樸實明快,簡潔取直。基本動作是劈、崩、鑽、炮、橫共五種,十二形連環動作,另外還有七八組套路……重下盤的穩固及以後練發勁時腳跟的彈蹬勁。蹬步也是為以後發勁及實戰對打時之用。形意拳最大的特色,是進攻時的猛烈,化帶打的進攻,在向前攻擊時還要加上蹬步助力。」她一面說一面流暢的打出扎實的動作。 司徒夜喜歡她的身手,一氣呵成,沒有多餘的動作,利落乾淨。 行雲流水一般,似潑墨那樣的瀟灑氣勢,又內斂蘊含深遠的氣勁。 沉靜如白玉、冰凜如冷泉,定如竹,動如風──這是他對司徒日的評價。 她是他認識的女人之中武術最厲害的一個,動作迅速得連他都快要無法捕捉。 「形意拳快取直攻不如八極拳,意到力到不如八卦掌,嚴密緊湊又不如翻子拳,你還想學嗎?」 「師父。」司徒夜朝她雙手抱拳。 「不用叫我師父,我沒打算收你為徒。你的傷好得差不多了,明天早上四點在這裡等我,我不喜歡遲到、不認真的人,請記住這兩點。」 「是。」 「夜深了,你早點休息。」 司徒夜目送司徒日離開的身影,心知這女人依舊防著他,一旦有戒心就不可能傾囊相授,若想學到真傳,他必須想個法子才行 大哥,你幾時起對人如此用盡心機了?即便我是你親妹也難逃被利用的命運嗎? 驀地,曾經刺穿他心底的一個問題悄悄浮上心頭。 他偏首,滿月皎潔映入眼簾,還有那張柔弱欲泣同時又滿是指責的容顏……他未能遺忘。 這條帝王之路,他是踩著親人的屍首往上爬,每犧牲一個人他爬得就愈高。 無心無情──這便是帝王之學。 後悔嗎? 不,他未曾後悔。 這是他所選擇的路,絕不後悔。 一夜未眠,司徒夜依然能維持最佳況狀,這是拜以前苦練所賜,為了成為人上人,他什麼苦都吃過,就為了奪得至尊之位。 「早。」司徒日一頭長髮紮成馬尾,隨著她的步伐左右搖晃,「我今天先教你形意拳的基本動作,記住手不離心、肘不離肋……」 即使她沒有強調,司徒夜也不許自己分神,該專心的時候,他心志如鐵。 約莫六點的時候,結束早晨兩個小時的教學。 她的認真讓他對自己要求更嚴苛,他能輸給男人,但絕不能輸給一名女人,他的自尊也不允許。 「你學得很快,記得要勤練,明天再繼續。」 司徒夜累得躺在地上,喊住轉身欲走的她,「你向來都如此冷淡嗎?」 「個性使然。你向來都這樣防人?」司徒日淡淡反問。 果然,這女人似乎能看破他的虛情,他還以為自己藏得夠深了。 「你不也無法信任我?」 「我不信任你是因為我不需要你的信任,但你想要得到我的信任,首要就是先相信我。」 這話說得猖狂,司徒夜坐起來,迎上她審視的目光,兩人對峙片刻,誰也不讓誰。 這一刻,他忘卻自己必須卑躬屈膝,他只想著自己是皇帝,更是天神之子,受萬民景仰,怎能一再為這名女子低頭,底下的人全都得看他的臉色,不該是他處處退讓,他要她臣服於自己。 司徒日清楚感覺到他想要降服她,可她既不是他的臣子又不曾受恩于他,毋須對他懷抱敬意,皇帝又如何?她的性子雖軟,卻不表示容易改變,她對某些事有異常堅持,加上武者之魂讓她更不容易投降,這是她的自尊。 兩人之間暗暗較勁,直到爽朗渾厚的嗓音打破他們之間的冷凝氣氛── 「早啊!今天天氣真……」司徒滔一打開門就感受到冷氣撲面而來,再見他們對立的情況,有一股山雨欲來風滿樓的壓力,他隨即明白自己挑錯時間了,於是默默關上門,假裝不曾來過。 呼。司徒日在心底吐了口氣,幸好是爺爺及時化解了這股對峙。 「我要去上課了,你記得要多練習。」她收回目光,突然覺得自己有些幼稚,這種情況爭贏又代表什麼呢?沒想到平靜無波的心居然會輕易受他影響,這不是好現象。 直到武館的門關上,司徒夜才躺回地板。 他閉上眼,長長吐了口氣。 沒想到這女人這般強悍,教他武術的師父曾說他眼神太銳利,甚少有人能在他的注視下無動於衷,但這女人不一樣,不但沒有居於下風,甚至還險些要壓制他,非常不簡單,從來沒有女人能令他如此印象深刻。 司徒日──他徹底記住她了。 日與夜,強烈的極端,他卻喜歡這個極端,嘴角悄悄上揚。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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