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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一


  一個始終低著頭,一個則垂下眼。兩人之間的距離是這三年來最近的一次,呼吸近得噴在對方身上,鼻間滿是對方的氣息……無奈兩顆心毫無交集。

  許久未將她看個仔細,細緻豔麗的五官不變,輕盈的身子不增也不減,變得是她那頭如緞的髮絲更長了,變得是她臉上的妝愈顯素雅,變得她一身柔軟的粉色,她已不穿白衣了。

  嘗到失去之痛的那陣子,他不僅經常恍神,連事情也做不了,全賴成德相助,他整日如一抹遊魂,不知如何自處,也不知該如何將受傷的心縫補,曾經他以為自己恐怕再也振作不了。

  外表再多的掩飾也無法欺騙自己的內心,若真能將她遺忘,不知該有多好?

  唉!

  聽見他淺如呼吸的歎息,傅瓔珞心底十分不好過,雙手緊緊抓著裙子,頭不敢抬起,就怕看見那雙責備的眼神,看見他無法諒解的憤恨。以前認定是他們欠她太多,因此要一一索討回來,如今卻是她欠了他很多、很多……

  假如能夠真的將他自心底拔除,該有多好?

  「無論如何,凡事仍要小心點,應爺不是好對付的,不可能善罷甘休。」他忍不住就是想叮嚀她。

  「……多謝。夜深了,你也趕快回去府休息吧,他們應該走遠了,我不會有事。」他的溫柔總能輕易侵入她的防備,讓她棄械投降。

  許是受到靜謐夜色的影響,兩人察覺彼此間的氛圍有些不同,在難以抗拒的情況下,上官鳴玉渴望能再與她多相處一些時候。

  「我不放心,還是讓我送你。」

  「真的不用了,上官老闆,我自己可以走。」怕愈陷愈深,她必須拉開兩人的距離。「你趕快回去吧,應爺這件事,我明天就會去處理,不會有事的。」仿佛怕他不相信似的,她保證道。

  上官鳴玉佇立原地,動也未動。

  風輕輕吹過,吹起了她耳畔的髮絲,她抬手欲整理,他卻早她一步,將她的發輕輕撥到耳後,並借著月光凝視那張朝思暮想的嬌顏。

  這三年來,他心頭掛念著她,縱然娘親與姊姊們不斷催他成親,他的心卻平靜無波,再也不能掀起一圈漣漪。只因心底滿是她。

  白色的倩影繚繞腦際,並未隨著時間而模糊。

  戒不掉、忘不了,只能任由思念蔓延,深入骨體,百般折騰,即使夢裡也都是她。

  他不愛她,他不愛她、他不愛她、他不愛她、他不愛她……即便心底默念上千回,仍是惦記著、想念著她,誰能教教他,究竟該怎麼遺忘?

  「為何……」

  為何我會如此愛你?明明你傷透我的心,我心底卻仍有你的身影,究竟是為什麼?

  未竟的話語伴隨秋風而去,進不了她的耳,她僅能迎向他的視線,只見他的目光熾熱地鎖住她,看得她揪心,他倆明明已經沒有關係,他為何要這樣看她?難道他不知道他的目光能再次撩動她?

  她要避開,非避開不可,無奈心頭愈是想,便愈不能回避,只能一寸寸任他掠奪。直到這一刻方才明白,她愛他,愛得太深,忘也忘不了,只能在這份已經結束的愛情中沉溺。

  上官鳴玉意識到自己差點又著迷於她的瞳眸,輕扣她下顎的手旋即收回,斂住所有不該滋生的情緒。「我明日要與玲瓏前往松南城。」

  「你……你告訴我做什麼?」

  是啊,告訴她做什麼,他倆再無關係了不是嗎?

  他嗤笑。「是啊,我告訴你做什麼。既然你不需要我送,自己小心點。」說完,轉身不再停留。

  既然不屬於便不該強求,傅瓔珞沒有多看他一眼,轉身欲走,哪知才走沒幾步,便察覺自己的左腳踝疼得厲害,本想忍痛走回去,方踏出一步便忍不住低吟一聲,原以為如貓叫的音量不會被聽見,誰知隨即身後便有一股力量撐住她。

  「受傷了?」

  她垂眸頷首。

  「只剩兩條街而已,我扶你。」這次他不容她拒絕,雙手逕自攙扶著她。

  她乖乖的由他扶著走,似是怕加深她的傷勢,上官鳴玉的腳步放得極慢,在月色下慢步而走,只聞輕淺的腳步聲、風聲,以及彼此的呼吸,其餘的再也沒了,他們沒有說話,就怕會破壞難得的寧靜。

  他不禁回想起很久之前,她也是腳受了傷,不願走路,他則是認命地抱起她,比起現在,那時的關係似乎還更融洽也甜蜜……實在不該再回想從前,他倆已經走到這一步了,退不得,只有繼續往前。

  兩人沉默的走著,直至來到她住處門前。

  「謝謝你。」

  「這沒什麼,你腳傷還好吧?」

  「應該沒什麼大礙,謝謝……」她再次朝他道謝。

  「不客氣,好好休息。」

  「那個……你明天要與玲瓏出門,凡事小心點。」說完,傅瓔珞在前來應門的小桂攙扶下,走進屋裡。

  上官鳴玉本欲離去,卻發覺小桂以目光暗示他等一下,他便站在原地,過了一會兒,小桂匆匆走出來,手裡還拿著一張折疊整齊的白紙交給他。

  「這是什麼?」

  「上官老闆看了就會明白了,不過看完之後記得要還我,千萬不能弄丟,就這樣了,明兒見。」話一說完,小桂輕輕關上門。

  上官鳴玉看了看手上的紙,才輕輕打開。那是一張捐款的收據,捐款日期是三年前,捐款人是他的名字,而捐款金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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