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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六


  刀鋒靜止,段九注視段七的表情,從容間還有他未曾遺忘的溫柔。「七哥,我會想其他方法來保全我們全家的。」

  「哈!小弟,虧你為官這麼久,還看不清張刺史那小人的嘴臉嗎?我此刻只恨沒早點殺了他斷絕後患,這是我的失策。黑段軍這段時間也鬧得夠久了,我早就想結束,順便又能保住你們。我想我的命的確值錢,小弟,不要再猶豫,要不,你會跟我一樣後悔沒殺了張刺史!」

  「七哥……」段九死都不想親手殺了自己的兄長。

  「小弟,能再見到你,真好。」段七扯笑,隨即手握刀,將自己的胸膛當作刀鞘,收了那把刀。

  「七哥?!」段九錯愕,放開刀柄,抱住段七。「七哥……」好不容易他們又聚在一起了,為何馬上又要分離?

  段七一手搭在段九的背上,仍保持笑容。「小弟,我好想念你們……可是我走上跟你們不同的路了……所以……所以……不要恨七哥,離開……這裡,這裡不適合你,懂嗎?走吧──」

  「七哥!」段九含淚緊抱住段七。

  段七氣血翻湧,又嘔出鮮紅,在段九耳畔低喃:「我很懷念過去……七哥先你一步了,你要好好照顧自己……」

  段七的手垂下了、眸子合上了,段九的心也碎了。

  錦瑟怔了一瞬,不忍地合眼,就算不甘她的事,為何她也這般痛苦?

  她真的愈來愈瞭解什麼是人了。

  做人,真的難。

  錦瑟冷眼注視段九砍下段七的項上人頭,將他的遺體埋在原地,填平的土,外表看不出異狀,然後,段九用自己的上衣包裹著段七的人頭,拖著沉重的腳步跨上馬背,回到戰場上,舉高了段七的人頭對黑段軍放聲。

  「黑段軍聽著!你們的首領已經死在我手上,這是他的人頭,我不刁難你們,你們得解散黑段軍速速離開,否則一概嚴懲。」他的神情凜冽,教戰場上所有的人皆停下攻擊聆聽。

  段九的副官走上前。「段大人,萬萬使不得啊,要是張刺史怪罪下來……」

  副官話沒說完,黑段軍便紛紛放下武器,每名黑段軍同時朝段九的方向跪下,磕了三個響頭,剎那,那氣氛威武又嚴肅,足以撼動人心。

  段九在心底也佩服七哥,身為盜賊的首領,最後能得到手下如此的對待,可見七哥在世時,是很受黑段軍愛戴。

  足足一刻鐘後,凜肅的場面在黑段軍起身後,戰意又升高,不過是官兵單方面的警戒。

  段九又下令,「放他們走,誰敢抗令,軍法處置!」

  「段大人……」張刺史已經想找機會殺段大人,結果段大人又來這招,不是自尋死路嗎?

  「副官,這是我的決定。」

  於是,副官默默退後,所有的官兵也讓出一條路放黑段軍離開。

  望著逐漸遠去的那一抹黑,段九下令收兵。

  看見這景象,好……心痛哪。

  錦瑟歎息後,繼續跟著段九。

  段九提著人頭來到張刺史府上。

  「這是黑段軍首領的人頭,請張大人務必遵守約定。」不再對張刺史有所留情,段九下話很重,連跟在一旁的錦瑟也察覺段九隱隱有殺意。

  張刺史在看見段七的人頭後,笑得猶如計謀得逞一般,然後露出惋惜的表情。

  「段大人真行!居然把讓好幾個郡煩惱的黑段軍給滅了,可是……這和我們當初的約定不一樣,我是要你『剿滅』,一個也不剩,可是你卻把黑段軍放走!你要我跟皇上如何交代?」

  「張大人,」段九喊他的名字喊得很沉。「下官已經盡力了,請不要刁難。」他瞪著張刺史,放在腰間的手蠢蠢欲動,他為官是為了百姓,不是為這個混賬!

  接收到段九凜冽的寒光,張刺史怔了怔,便陪笑。「哎呀,段大人,老夫也並不想為難你,但已經超過兩個月了,時間晚了,你的親人已經被處斬了。」

  段九神情未變地問:「你、說、什、麼?」

  「你的親人已經處斬,恕老夫幫不上……」張刺史猥瑣的臉,吐出刺耳的聲音,但他話未說完,只見一道光芒在眼前一閃即逝,他的聲音就再也發不出來,他的眼眸睜大注視段九,表情仿佛受到極大的驚嚇,他還不知道自己已死去。

  張刺史連呼救也來不及,段九已砍下他的腦袋。

  剛巧端著茶水進來的僕人嚇得摔碎了杯子,灑了一地的茶水,腳軟地跌在地上。「張、張、張……有人殺了張大人啊!」

  段九轉身,臉上、身上、手上沾滿令他反感的血腥。

  對於動也不動的段九,錦瑟大吼:段九,快走!

  是錦瑟!

  片刻的回神,段九聽見錦瑟的聲音,帶著七哥的人頭施展輕功離開刺史府。

  「張大人被殺了,快來人啊!」直到段九離開,僕人方大喊。

  以段九的武功,他輕易就躲過追兵,並沒有回到段府,而是來到那棵給他無限鼓舞的樹下。

  他背靠在樹幹上,稍事休息。

  好一會兒,段九才開口,「錦瑟,這次你好像很快就清醒了,還跟著我,是因為我身上有你一部分的緣故嗎?別怪我,因為我真的需要你的保佑。」

  我不是神,如何保佑你?!

  段九露出苦笑。「算是寄託吧。」

  錦瑟蹲在他身前,輕道:段九,那不是你的錯,你已經盡力了。

  深深一個吐氣,段九閉上眼。

  「錦瑟,我一直以為自己所堅持的理念必定是對的,因此堅守到底,可是我得到什麼呢?我的親人全死在我手上了,」段九攤開左手掌心,仍有張刺史的污穢殘留。「那個人……那個人……就為了他的私利,連人命也罔顧。」

  那種人,你根本不必再去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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