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楚月 > 四分三十三秒 | 上頁 下頁
十三


  呵呵,他最喜歡猜謎了。老闆的眼神開始在兩人之間徘徊,他們長得不太像,可是也有長得不像的親人,女孩的年紀顯然很小,百分之九十應該是親屬關係,不過打從他們進門,他便注意到葉江潮對這女孩百般呵護,又覺得像是情人,哎呀,真難猜。

  「你們是……情侶?」雖然高達百分之九十是親屬關係,他還是想一搏。

  「猜錯了,潮是我叔叔。」她甜美一笑。

  老闆注意到葉江潮臉上一閃而逝的落寞,覺得有點怪,不過客人的事情,他也不好干涉太多,只能改口,「嗯,你們確實長得很像。」

  長得很像你還猜情侶?!

  見她一挑眉,葉江潮立刻知道她又想挑人毛病,連忙轉移話題。

  「老闆,今天有什麼特別推薦的菜嗎?」

  「今天有新鮮的龍蝦,如果不趕時間,大概需要吃兩個小時。」

  「我不趕時間,你慢慢弄。」

  「好,兩位稍等。」老闆收走菜單,走入廚房。

  「潮會說法文?」她剛才注意到老闆用「也」,表示他們有共同認識的人也會說法文,他們今天第一次見面,想當然耳共同認識的人一定是潮,她記得他大學時副修英日文,但不記得他對法文有興趣。

  「後來有點時間就去學。」

  「說來聽聽。」她用法文問。據說法文說得太快像吵架,放慢速度又甜得膩死人,她想聽聽潮會怎麼說。

  「說什麼?」他用法文反問。

  「什麼都好啊,要不然我們來聊聊你這幾年生活,你寫給我的信都寄丟了,那你用說的好了,我想知道你過得如何。」葉千尋雙手撐著下顎,明亮的眸子閃著期待。

  葉江潮先是沉吟了一會兒,才開口,「沒什麼特別的,就和你離開之前一樣,只是重心放在公司上頭,畢竟我太年輕了,難以得到那些老員工的認同,假日也是在處理公事,所以實在沒有什麼值得說。」

  他的聲音像是音色低沉渾厚的大提琴,悠揚的繚繞在耳際,更添遐想的魅力,讓她聽了完全陶醉,渴望他繼續說下去,就像說一千零一夜的故事,永遠別停下來。

  「如果不值得一提,怎麼會寫了那麼多封信給我,難道每封信裡都只有招呼而已?」

  他淺淺一笑,點頭。

  「靠……呃,真的假的,你都只有給我一句打招呼的話?」

  「我詞窮,偶爾說一下臺北的天氣如何而已。」

  葉千尋原本還對那七十二封信感到萬分遺憾,現在聽他轉述,也難怪收到信的人沒有把信退回來,除了看不懂中文懶得退回以外,就算看得懂,大概也因為只有短短幾句無關緊要的話,而覺得沒什麼重要索性直接扔了吧。

  「沒寫你的事情?」

  「我沒發生什麼事,有什麼好寫的,倒是……你們不準備搬回來嗎?」他在意的是父親日漸年邁的身體。

  「當然會啊,不過大概要等爸爸和Kay結婚吧。其實我這次回來也是來探探爺爺的口風,畢竟當初爸爸執意要離開臺灣,和爺爺吵架的盛況真是驚天地,泣鬼神,萬一爺爺還在生氣,爸爸回來,兩人不又繼續杠上了。」她喝了口檸檬水潤喉。

  「你真的懂事了。」

  葉千尋沒好氣的白了他一眼。「當然,難道你以為我只有身體長大嗎?」

  她提到「身體」,葉江潮不免想到今天早上的尷尬,臉色微微泛紅。

  「潮,你怎麼了?」

  「……沒事,冷氣不夠冷。」

  她冷到都想找衣服穿了,他居然還嫌不夠冷,抖抖。

  過了一會兒,前菜上桌,接著老闆親自端著主菜過來,他們繼續一面吃一面聊。這回輪到葉江潮聆聽她在法國發生的種種事情,他聽得忘我入迷,彷佛正親身經歷她的感覺,直到三點陳秘書打電話來提醒他和客戶有約才不得不打住。

  「江潮,她真是你親侄女?」結賬的時候,老闆忍不住問。

  「她叫葉千尋,你說呢?」葉江潮沒有直接證實。

  「呃……」老闆被他這問題給弄得更胡塗。

  假如兩人真是叔侄,怎麼一點都看不出來?

  他們之間的親密也未免太曖昧了,總覺得他是以對待情人的方式在寵溺侄女,唉,這會不會太驚世駭俗了點?

  「江潮,回頭是岸吧。」老闆不知該說什麼好,只能語重心長地拍拍他的肩膀,希望他不要陷入太深。

  葉江潮彎了唇,似乎連眼睛也在笑,他沒有解釋,逕自攬著葉千尋離開。

  他當然並非故意造成旁人的誤會,他只是小人地想藉此獲得一些滿足罷了。

  曖昧的年齡有著曖昧的距離,他必須抓准這個距離,以防自己越界。

  他和她,確實太遙遠了……

  猶如一艘永遠找不到停泊港灣的船,只能在大海上迷航。

  鉛筆盒、手帕、短褲、外套,他一一確認後統統塞入她的書包裡,個頭那麼小卻得背一個大書包,可真委屈她。

  今天是她第一天上幼兒園,本該由大少爺親自送去學校,不過大少爺臨時得出門,於是這個責任就落到他身上,他只好假扮家長送她上學。

  司機把車停在幼兒園附近,他牽著她步行,一路上有其他小朋友,她顯得很高興,白天家裡沒人陪她玩,確實悶壞了她,好不容易可以上幼兒園,她比任何人都開心,不停用力晃著手臂,腳步也格外輕盈,甚至還哼著走調的「兩隻老虎」。

  他注意到其他小朋友幾乎都是由家長送來上課,因此他牢牢握住她的手,慶倖她沒有發現。

  他們走到她的班級,他欲幫她脫鞋,她卻執意自己來;今天早上也是,平常都是他幫她刷牙換衣服,結果現在她統統自己來,牙膏沾到臉上,衣服穿反又再穿一次,襪子也沒拉好,不過整體有七十分了,他突然有股吾家有女初長成的喜悅。

  「潮,你會不會來接我?」她穿上室內拖鞋,雙手勾著書包的肩帶,笑容滿面地問。

  「會啊。」

  「一定要來接我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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