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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五


  但見一道血往從她的肩背竄流而下,令人怵目驚心。

  接下來的衰嚎.卻是來自那幾個大漢。

  甫加入的陸昊昂然挺立在人群之中,一手提起一名大漢,一腳撂倒兩個飛仔,於眾人錯愕之中拉起穀予軒,將她橫抱在懷裡,闊步走向停放在路旁的座車。

  對方被他的氣勢嚇到,投有一個人敢上前攔阻,張亞男她們則趁亂作鳥獸散。

  急喘著氣,穀予軒的右眼腫得睜不開來,倨傲的她卻連吭一聲也未曾。

  「我不要去醫院,也……」她下句想說的話是,也請不要通知我爸媽,雖投開口,陸昊已猜到十之八九。

  他緊抿著薄唇,軒眉上的盛怒未消,整張臉予人陰鷙冷冽的感覺。

  「側過身。」他口氣欠佳的命令她。

  她乖乖的聽命行事,由著他掀開她的衣裳,並用一塊紗布先為她止血。

  恍惚中,車子飛馳前進,幾個轉彎已開出臺北市區。她因為失血過多,迷迷糊糊的呈現昏迷狀態.待再次醒來時,驚覺自己除了一條橫系的紗布外,上半身一絲不掛的躺在潔淨的白色彈簧床上。

  她駭然欲起,椎心的刺痛令她差點尖叫出聲。

  「醒了放把眼睛張開,讓我確定你死不了。」陸昊的語調冷硬低沉,不帶一絲盛情。

  「多謝你的雞婆!」眼窩的疼痛傳進顱骨裡,但背脊的刀傷更遠勝於此。

  「怪我不該救你?』他端著水杯,坐上床沿,扳正她的嘴,將一包消炎藥粉倒進她口中。

  「不是,是怪你來得大慢。」穀予軒有氣無力的說,「人家電視上演的,不都是女主角千鈞一髮之際,男主角適時出現,來個大逆轉,你卻慢了好幾拍,害我白挨這一刀。」嘔,好苦的藥。

  「現實生活往往就是這麼殘酷,」他為她拭淨沾在嘴角的粉末,輕輕地重新拉上被子,裹住她白淨粉嫩的身子。「你該感謝予安,要不是她及時通知我,你這條小命就玩完了。」

  早猜到是她老姐,這世上也只有她才會在乎她的生死。

  「大恩大德呐,這攤我該付多少酬勞給你?」她故作瀟灑的綻出一抹微笑。

  「一命換一命。」陸昊忍住滿腔的怒火,刷一聲撕開她背上的透氣膠布。

  」啊——」忍了一個晚上,穀予軒終於按捺不住,狂吼而出。「痛,痛死我了。」

  「刀傷太深,十二個小時需換一次藥,死都不怕了,還怕這一點疼?」他動作利落地為她消毒、上藥,重又包紮一次。

  肩背的傷處理完了,換右眼的傷,一番折騰下來,她的氣息已宛若遊絲,孱弱非常。

  「你怎麼跟我媽解釋我一整晚沒回去?」可以想像的,這時候她老媽鐵定要氣得抓狂,希望予安沒有掃到颱風尾,成了她的代罪羔羊。

  「那不是我的問題。」陸昊亂沒愛心的說。「我不需要向任何人解釋任何事。」

  穀予軒點點頭,沒錯,蒙他冒險搭救,已經該沒齒難忘了,怎還可以奢望人家好人做到底。

  」我欠你一份情。」

  「是一條命。」他很快截去她的話頭。「記得,你這條命已經是我的了,從今天起給我好好活著,沒我的允許你哪兒都不准去,什麼事也都不准做。」

  「只除了死命K書?」那豈不是比殺了她還痛苦。

  「不必。」陸昊的臉孔滿是鄙夷。「一個禮拜後,你將是我新請的女傭,每天打掃內外,煮三餐,外加一頓宵夜,我會付給你合理的報酬。」

  穀予軒睜大水汪汪的明眸,直盯著他一眨也不眨。

  「我……」她一時為之氣結。該找什麼詞句把他這荒謬的計劃頂回去?

  江湖名言:受人點滴,當報以泉湧。她堂堂一個「幫主」,要是知恩不報,將來怎麼在道上立足?

  可,她這個街頭小霸女,同時也是個富家千金呀,怎麼委身充當一名女傭?萬一傳了出去,她不是顏面盡失、尊嚴掃地?

  前思後想,想得她頭痛欲裂。算了,一個禮拜以後的事,就一個禮拜以後再來煩惱吧。

  陸昊見她沒竭力掙扎抗辯,認定她是應允了。

  「再睡一會兒,」他口氣稍稍緩和,「半個小時後,我會送早餐過來。」

  「多久?」她有氣無力的問,「我若那樣做牛做馬,需要多久的時間才能報答完你的恩情?」

  陸昊踱至門邊的腳步停了下來,但並未轉回身子。

  「五十六年吧,七十六歲是女人的平均壽命。」

  「你要我用整個生命來照顧你吃喝拉撒睡?」怒火攻心,穀予軒忍住疼痛下床來,一個不慎,跌撲在地。「呵!」她悶哼一聲,努力讓自己不表現得太沒出息。

  「整個生命?」他慢條斯理的攙扶起她,「很好的措辭,初學能力總算有點長進。」

  他咬咬牙,窗口的冷風吹動她淩亂的髮絲,于晨曦微明中,她終於顯出一抹蕭瑟的惆悵。

  「知道嗎?如果不是年紀差距頗多,我會以為你是有心在追求我。」

  他抿嘴一笑,很輕很輕的。

  「何妨跟著感覺走。」扶她上床後,他的手在棉被中緊緊握住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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