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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九


  「有沒有弄錯查了就知道。」山井的臉色也異常難看,任誰都想不到,夏立明會做出這等欺主滅幫的事。

  「此事不能對外洩漏出一丁點風聲,」溫鳳神情凝重的說:「山井,我要你親自去查。」

  「是的。」他沉吟了下道:「關於明晚兩幫交鋒的事,也交給我吧。」

  「你有把握?」她關切地盯著他的眼。

  「沒把握也得去做,總不能眼睜睜的看著兄弟們為一個可笑的理由,犧牲掉寶貴的生命。」

  「你說的對。」她欣然一笑,那笑容是溫柔前所未見的溫柔。

  山井一出去,她馬上抓著母親問:「媽,你和山井叔是不是……」

  「沒有的事,不要瞎猜。」溫鳳竟現出戀愛中女子才有的靦腆。

  「還說沒有?」溫柔現在可是過來人,眼尾隨便一瞄就了然於心了。「我很期待有個爸爸呢。」

  「這話,你父親地下有知會不開心的。」溫鳳端起茶几上的花果茶,優雅地輕輕啜了一口。

  「他早就投胎去當好漢了,說不定現在已經是個年輕英俊的小夥子,你呀,就是想不開,守二十年的寡,根本是違反人性嘛,換作是我,就算不再婚,至少交他十個八個男朋友。」

  「聽聽,你這是好女孩該講的話嗎?」溫鳳佯嗔薄怒地擰著女兒的粉臉,「老實說,你和易昊勤怎麼樣了?他是個可怕的狠角色,你不可能長久隱瞞住身份,一旦被他識破,後果不堪設想。」

  媽媽就是媽媽。「猜得完全正確,我現在的確是騎虎難下,易昊勤不是真心愛我,可又不肯放過我。」

  「那就出外去吧。」溫鳳本來就不贊成女兒用美人計去誘敵,易昊勤如果那麼好對付,包括他們黑鳳幫在內的幾個大幫派就不會驚慌得個個像只無頭蒼蠅了。

  「一走了之?」溫柔接過洪媽特地為她現榨的柳橙汁,咬著吸管發呆。

  「明知不會有結果,何必拿根繩子勒死自己。」溫鳳將女兒拉進懷裡,「女人一生中最重要的,不是事業,不是財富,而是幸福的婚姻。」

  「咦,這好像不是媽媽以前的論調。」從她很小很小的時候,媽媽就經常耳提面命,要她懂得走自己的路,過自己想過的生活,千萬別被感情和男人絆住,沒想到事過境遷,媽媽的想法竟然有了一百八十度的轉變。唔,山井叔果然做到了精誠所至,金石為開,了不起。

  「人總是會變的。」溫鳳笑道:「我不要你走我走過的路,那太苦了,阿柔,離開他,你還有美好的人生在等著你。」

  「可,我走了,你怎麼辦?」眼前的困局猶未解決,未來若還有層出不窮的難題,她不留下來幫忙,心裡怎麼過意得去?

  溫鳳深深呼了一口氣,「這正是我想跟你商量的事,你這趟回來得正好,我和你山井叔打算退休,一起到蒙大拿隱居,過著與世無爭的日子。」

  「真的?」這倒大大出乎溫柔的意料之外。「那,黑鳳幫怎麼辦?你不會想把它也一併結束掉吧。」畢竟一口氣要安頓上千個幫眾,並非容易的事。

  「當然不,」她神色肅穆的說:「半年前我就想把黑鳳幫幫主的位子交給立明。」

  「怎麼可以?立明叔他居心叵測,而且還背著你耍陰。」溫柔怎麼也不能同意她的想法。

  但溫鳳臉上卻沒有絲毫的怒氣。「不交給他還能交給誰?後繼無人,這是黑鳳幫不為人知的窘境呀,唉!女人再要強,再厲害、終究還是女人,黑社會仍是男人的天下,女人只能在夾縫中求生存。立明之所以那麼做,是因為他不服我,不肯在我的統領之下做事,其實他仍不失是個有才幹、有擔當的大哥級人物,把黑鳳幫交給他,我和你山井叔才能放心的到美國去。」她將一隻密藏在長形朱漆木盒中的黑鳳令拿出,亮給女兒看。

  「好諷刺,」溫柔感慨地搖著頭,「立明叔處心積慮想篡謀幫主的位子,不惜要出那麼多為人不齒的小動作,倘若他知道你早就有意讓賢,不知作何感想。」

  「是啊,」溫鳳也是滿懷的慨歎,「我原先還怕他不肯接受,怎知……其實他只要開口就行了嘛。」

  溫柔趴在媽媽腿上,沉思了一下,仍是不放心的說:「立明叔也許真有才幹,但到底不夠厚道。」

  「江湖是個萬惡的淵藪,不是善良之輩所能棲身之處。」正是所謂人在江湖,身不由己。

  「我懂了,」她點頭道:「這就是為什麼龍正義的家人會突然遭到軟禁,那兩個證人為什麼會突然沒辦法出庭。」她母親雖然沒親手做出不法的勾當,卻也沒辦法制止手底下的人做。

  「龍正義的行為確實犯了江湖大忌,所以才會遭到嚴厲的報復。」

  「立明叔難道不是?按幫規他該受到怎樣的處置,你比我更清楚,若幫主是我,他不但接掌不了黑鳳幫,還要被挑斷腳筋,逐出幫門!」

  溫柔言辭犀利,說得正氣凜然,令溫鳳不免一陣驚心。頗有乃母之風呀這孩子。

  「而你卻寧可選擇息事寧人,幫裡的弟兄要是知道了,會怎麼說你?他們肯服從嗎?媽媽,你老了,從前的果斷英明到哪兒去了?難道只為了能順利和山井叔雙宿雙飛,你就不管黑鳳幫的死活了?」

  幾句話說得她幾乎招架不了。

  「你只管安心出外去,幫裡的事自有我和你山井叔處理。」小孩子管那麼多幹嘛。

  「鴕鳥。」溫柔霍地抬起頭,直視著母親。「與其把黑鳳幫交給立明叔,不如交給我。」

  「不行。」溫鳳堅決反對女兒的提議。「我答應你慎重考慮接幫人選,但絕不會是你。我要你離開易昊勤,離開臺灣,避開這個是非之地,去尋找你自己的幸福人生。」

  「萬一我命中註定必須在這兒賴上一輩子呢?」她感覺得到體內流淌的正是江湖兒女澎湃的熱血,不管走到哪兒都切不斷她和黑鳳幫血濃於水的關係。

  「別自欺欺人了,你離不開的不是黑鳳幫,而是易昊勤。」

  她離不開他嗎?

  溫柔回到仁愛路的住處,不斷的反芻著母親的這句話。她和易昊勤之間相處的模式和其他相戀中的男女並無不同,差別只在最初的動機和彼此對感情的態度。

  易昊勤是一流的花花公子,不但把性愛營造得如夢似幻,浪漫且唯美,床笫之外,他還會對她掏心,與她分享前塵往事,視她如知己又恨她如寇繳,正是這種強烈矛盾的心理,兩人廝纏得更加難捨難分。

  不,難捨難分的是她,他可壓根沒將她放在眼裡。今兒在公司,瞧他臂彎裡摟著潘玉倩,睥睨顧盼的倨傲模樣,早已視她如敝屣,她還在眷戀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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