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楚妍 > 見獵心喜 > |
八 |
|
這聲音挺熟的,好像是……前面的林木茂盛,暗影幢幢,她躡足向前張望,方看清楚右側斜矮的屋頂上坐了一個人,不是阿國。 「江衡?」 「好眼力。」江衡揮手要她上去。 「你下來。」阿喜官嚴禁人家上屋頂去,尤其是女人,弄不好被她瞧見又有一頓罵挨。 「怕嗎?」江衡一個翻身,翩然落地,不愧是幹盜匪的材料。「拿去。」 巧子一看那牛皮紙袋,竟是一包糖漬棗子,這種棗子剛醃好時,不會過甜,也不會太膩,最是爽口好吃。 她不客氣的拈了一粒放入嘴裡,唔,甜蜜蜜的,味道棒極了。 「來聽我的回復?」她問。 「不,來接你到鏡園住。」他過度自信的說:「你沒有不答應的理由。」 「何以見得?」被人家看出的感覺可不太好。 「沒有損失啊,這段期間我供你住、供你吃、供你用,事成了,我們三七拆,若是功虧一簣,你大不了回天香樓繼續打雜,何樂而不為?」 「說得好像我不答應的話,就是笨蛋一個。」 「正是。」江衡從來不懂得給人家留點餘地,每一句話都可以刻薄得傷人。「走吧,我已經叫人幫你打掃好一個房間。」 「我得收拾收拾,跟阿喜官告別一下。」她在這裡住了十三年呐,怎能說走就走。 「你那些破銅爛鐵,能扔就扔了吧;至於阿喜官那兒,勸你還是別去。」比較起來,他說不定還比她更瞭解阿喜官的為人。 常言道:戲子無義,婊子無情。江衡可以預見當阿喜官聽見巧子要離開時,會現出一張怎樣的嘴臉。 「偷偷摸摸的走算什麼?」巧子自認心胸坦蕩蕩,阿喜官應該沒有理由會刁難她。「你在這裡等,我半個鐘頭之後回來。」 「半個鐘頭不見人影,我就去救你。」江衡眯起狹長的黑瞳,一派料事如神的吐出一串長長的煙圈。 她嗤之以鼻,「不是每個人都像你那麼壞,你別給我輕舉妄動。」 她是自願到天香樓以勞力換取一日三餐的,阿喜官有什麼理由不讓她走?人相處久了總有一些感情,誰像他,自己壞就以為天下烏鴉一般黑。 沿著烏漆樓梯款步上樓,掀開百鳥朝鳳的蘇繡門簾,阿喜官就躺在那鋪著鴛鴦好合床罩的大床上,撲鼻而來的是一股燒煙泡的嗆味,她半眯著眼,冷冷望著她。 「這時候你來打掃什麼?去去去!」 「不是的,我是來跟你辭行的,我待會就要離開天香樓,自己出去生活。」 「什麼?!」阿喜官幾乎是從床上跳起來,沖上前緊緊掐住她的胳膊,「你剛剛說什麼,再給我說一次!」 寒風掠過一陣又一陣,回廊盡處的樓梯已個把鐘頭沒有聲響。 巧子向阿喜官的辭行,很不幸的讓江衡料中枝節橫生。 江衡拍拍屁股從石椅上站起來,仰首望著眼前兩株交抱的老樹,縱身躍了上去。 閣樓門扉深鎖,灰濛濛的四周,堆放著作廢的幾案吧椅,他只略一思索,便一腳踹開房門。 這聲巨響,嚇得裡頭兩個負責看守巧子的打手忙從睡夢中驚醒。 來不及揚聲,江衡已經一人賞一記飛毛腿,讓他們得以繼續夢周公。 「你——」 「不必急著感激涕零,我會留機會讓你泉湧以報的。」他拉著巧子的手,飛快下到樓下。 接他們的轎車就停在左側門,等江衡一聲命令後,立刻開往鏡園。 巧子驚魂未定,四肢冷得發顫,坐在車裡仍急喘著氣。 「別怕,一切有我呢。」江衡牽過她的手,放入掌中,緊緊握著。 「沒想到阿喜官竟然不肯放我走。」巧子氣極了,聲音都變得哽咽。 「不錯了。」江衡安慰的語句聽起來嘲諷味十足。「她還讓你守身如玉十幾載,換作旁人,你早成了老妓女。」 「我才二十三歲耶。」怎麼能算老。 「要是十五歲接客,接客八年,那還不老?」老得需要沾醬油嘍。 「你說話非得見血見肉嗎?」刺耳! 「這樣有助於你的成長。」放開她的手,他的手背從她臉上極具挑逗的滑過,她慌忙撇過臉,「怪不得阿喜官不肯放你走,原來是真的。」 「什麼真的假的?」巧子忿忿的瞪著他。 「天香樓的奇葩嘍。」見她攏起雙眉,江衡的臉更加煥發出一絲捉弄的神采,他嘴角揚起,黑眸緊盯著她,「很好,繼續保持,這是我們計劃中的必備條件之一。」 佇立在鏡園入口的鐵門前,巧子有種恍惚的錯覺,仿佛時光倒流至十五年前,那依著四時遞嬉的繁花,飄溢著醉人的芳香,如雲的僕傭穿梭在樓堂與回廊間,嘻笑和喧鬧聲夾雜的午後,蛙鳴驅逐暑氣,一家人圍坐在大榕樹下,快樂的吃著冰鎮過的西瓜…… |
學達書庫(xuoda.com) |
上一頁 回目錄 回首頁 下一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