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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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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年她九歲,一身襤褸,蓬頭垢面,說是想來打零工掙口飯吃;當時她已經有近兩年的行乞資歷,算是頗資深的江湖兒女,阿喜官就是因為沒花半毛錢得了一個免費的童工,才沒急著推她下海撈本,結果讓她日益坐大,如今都過二十了,還沒被那個去,簡直令她丟臉丟透了。 「香蕉大王來了,你還不趕快去迎接?」巧子險險吃了她一腿,居然還是一副老神在在,說起話來照樣沒大沒小。 「哼,回頭再讓你好看。」 阿喜官搖著肥臀正要走往大廳,巧子又道:「麗紅姐不在,到廟裡拜拜去了。」 「要死了,這時候拜什麼鬼!」眼看就要日落黃昏,正是妓院一天的「開始」內。 「你說城隍爺是鬼哦?」巧子最會跟她吐槽,哪壺不開她就愛提哪壺。 她說話時帶著隱隱的東洋腔,很特別,是以大夥都愛聽她說話,她人又直,心地好得一塌糊塗,是以天香樓上上下下除了阿喜官,沒一個人不喜歡她。 「我——」真要給她氣死,「還不快去把她給找回來!」 「哦。」無論事情多麼十萬火急,巧子永遠有辦法表現得氣定神閑,「那你幫我拿一下掃帚,小心,別踢到畚鬥,嗄!才警告過你,怎麼就踢上了,早叫你要換一副眼鏡的嘛。」說著,她不疾不徐的出門找人去了。 阿喜官相信她的頭頂一定冒出熊熊黑煙了,這死巧子的八字肯定和她犯沖。 「待會不准她進門!」想想不對,她隨即又改口,「等等,」好不容易將她養得水當當的,怎可就這樣讓她走。「她回來的時候叫她在廚房待著,沒我的吩咐不准到花廳來。」至少今天一整晚她都不要再見到她。 傳說城隍爺是掌管城裡的一切大小事物,然而巧子一直不明白,為什麼廟裡頭還供奉月下老人,難道他和城隍爺是親戚嗎? 廟裡香火鼎盛,她走進大殿,迎面十數尊神只,面容有安詳的、有兇惡的,像在嘲笑世人多情自古空餘恨,一室的迷蒙薄霧,刺眼催人淚。 麗紅跪在諸神面前,兩手各執一個安,投在地上一次又一次不知問些什麼。 「麗紅小姐,」看了一會兒,巧子趨前輕聲喚著。 「噯,巧子,你來得正好,我有個忙想請你幫。」麗紅起身,從上衣口袋取出一隻米黃色的信封,交給她。 「江衡?」 「怎麼你連日文也看得懂?」麗紅嘖嘖稱奇,狐疑的往她身上上下打量,她是故意用日文書寫江衡的名字,好叫旁人認不出來的,哪知道一眼就被巧子識出。 「這有什麼?江衡是個大壞蛋,報上常常都嘛有登他的名字。」聽口氣,巧子對江三爺是相當不屑的。 「那是以訛傳訛,他事實上沒那麼壞。」麗紅說沒兩句話就臉紅,好像江衡就站在她面前似的,「快,幫我把信拿去給他。」 「情書?」不會吧,看上個浪蕩子,最終倒黴的是自己。 「唉,你別管那麼多,快去。」麗紅在她口袋裡塞了一塊錢,小心叮嚀,「記住,你不可以坐著跟他說話,除非他叫你坐,他問什麼你就答什麼,千萬別亂說,還有……」 「夠了、夠了,我是去見什麼皇親貴族啊?那麼多規矩。」 「好嘛,不說了,記住,信交給他就快回來,別多逗留。」麗紅思忖了下,覺得叫巧子去似乎不妥,萬一江衡看上了她怎麼辦?可,天香樓裡好像就只有她沒把江衡放在眼裡,不叫她去叫誰去? 「知道啦。」巧子隨便將信塞進袖底,走到廟門口,突然記起她到城隍廟來是另有要務,「對了,香蕉大王來了,阿喜官叫你趕快回去。」 「又是他。」想起那香蕉大王舉止粗魯,一對吃人的斜歪眼色迷迷的,她就倒盡胃口。 「不要撒嘴,人家可是送了十二條鑲金的手帕,每一條手帕上頭還掛著一枚金幣,不快點回去,叫阿喜官私下攢走就虧大了。」 「真的?!」麗紅聞言,馬上三步並作兩步,飛快奔回天香樓。 阿喜官如果知道她利用工作時間替麗紅跑腿賺外快,准定饒不了她。 從城隍廟到鏡園,用走的最快也得花上半個鐘頭,回去免不了又要挨一頓刮。 巧子邊走邊念念有辭,一隻小花貓從路旁的梧桐樹上冷不防的跳到她肩上,繼之蹦向大馬路,一輛轎車打斜從後方急駛過來 不好!「啊!」巧子驚叫著沖過去抱起小花貓,那黑色轎車只差毫釐就撞上了她。 「媽的,你找死啊!」轎車上的司機走出來,指著她的鼻頭就破口大駡,「知不知道這是馬路,不是他媽的你家的廚房,玩貓玩到這裡來,嫌活得不耐煩?」 嘿,長眼睛沒見過這麼惡霸不講理的人。 巧子懶得理會他的怒吼,抱起受到極度驚嚇的小花貓,細聲安撫。 「別怕哦,有姐姐保護你,壞人不敢欺負你的。」 「喂,你聾子嗎,我在跟你說話聽到沒?」司機火大的伸手去推她,不料她懷裡的小花貓竟突然往他手背伸出利爪。 「啊,該死的貓,媽的,都是你這個臭女人!」瞬間,他的右手背已滲出三四條殷紅的血絲。 「要不是我及時搭救,這只貓就要被你撞死了,不感激我幫你積了陰德,讓你免下十八層地獄,受刀山油鍋之苦,你還窮吠猛吠個什麼勁。」她理直氣壯的瞪著他。 「嗄!嘴巴這麼利,你沒見過壞人ㄏㄡ……」那司機本來還想再補罵個十七八旬,卻被車子後座的人出聲制止了。 「跟個女人扯那麼多幹什麼?開車!」 哈,這聲音她認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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