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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六


  雖然是他自封的男朋友,但在他進入病房時就下定決心要把此封號戴在頭頂一輩子,或者無數輩子,並且努力升級成「老公」。

  一個人認定一個人,原本就無規律可言。如果他註定要以這種離奇的方式與她相認,就算她抵抗到底,他也絕不放棄。

  「只要你我莫相忘,不見又何妨。唐半醒說,你最喜歡這句話。」

  「你當真是她男友?」

  「是。」

  就算賴,也要賴上去。

  取得唐半夢的信任後,尉遲延終於可以坐在床邊。在觸摸到她指尖的刹那,心裡似有一根斷掉的弦被重新接駁歸位,「噔」的一聲迴響,胸口一陣悶疼。

  「五行缺,咒語現」,其中也包括她?唐氏?尉遲家族?雙向咒?

  他中了唐氏心聲咒,而她中了黑色星期一咒?

  從滾梯上摔下去?怎麼這麼不小心。

  如果摔失憶了,他是不是可以騙她說他是她男朋友?

  尉遲延握住唐半醒的手,小小的手攤開來只有他手掌一半大,細白手感一如夢中。

  唐半醒,醫生說你沒大礙,為何你還不醒?

  唐半醒,你可相信千里姻緣一夢牽?

  唐半醒,你是因為夢裡有我,才不願醒?

  唐半醒,你別動什麼「但願長睡不起,就此了卻殘生」的念頭!

  唐半醒,你把土豆寫失憶了讓他認不出地瓜,你呢,會不會認出我?

  唐半醒,都說夢由心生,原來,你一直都刻在我心上,只是我卻遲鈍到需要用夢來喚醒。

  唐半醒,我愛你。你是否很得意,第一次見面就說愛你,你是不是想嘲笑我?你快醒來嘲笑我,不要躺在那兒玩靈魂穿越。

  第十三章 鹽土豆

  兩天后的淩晨,唐半醒睜眼,眼開處,淚水如柱,一句話不說,摟著唐半夢哭了個肝腸寸斷。

  之後,她似鴕鳥般把頭埋進被子,一言不發,眼淚流成河,流過手背,流進心底,又鹹又澀。

  「唐半醒?」

  鴕鳥一聳一聳在抽泣,兩耳不聞被外事。

  尉遲延放下手中的豆漿杯,想要扒拉出鴕鳥的腦袋,只是倔強又固執的鴕鳥一意孤行非要把頭埋起來不見人。尉遲延只得連人帶被一塊抱在懷裡,撫著她的背,悠悠地喚:「地瓜地瓜,我是土豆,我是土豆,收到請回答,收到請回答……」

  似接對暗號,唐半醒慢悠悠探出頭,睜著紅腫的眼,淚水再次一瀉千里。

  尉遲延抬手拭去她的眼淚,只是抹掉一波,又有新的一波滾下來,無休無止。

  「傻瓜,不要哭了,嗯?」

  唐半醒看起來呆呆傻傻的,除了洶湧滾落的眼淚,她一動也不動,生怕自己一眨眼,他就會消失。

  直到聽到「傻瓜」,她才探出手顫抖地探向他的嘴,他的臉,他的耳朵,眼淚一顆一顆似斷了線的珠子般墜了一片又一片。

  「嗚嗚,鹽土豆,真的是你?我不是做夢?你真的是真的?嗚,我能摸到你了。」

  尉遲延被她傳染了淚意,拉她入懷,哽聲道:「傻瓜,你咬我一口就知道不是夢了。」

  環著他的腰,唐半醒仍不敢確定,「嗚嗚,我還是不信,我還以為我再也見不到你了,你怎麼證明你就是鹽土豆,你別想騙我。」

  尉遲延撫著她亂蓬蓬的小卷毛頭,低聲道:「傻瓜,你在考我?好,你不哭,我就說給你聽。唐半醒,二十四歲,身高一六三,體重九十六,膚白,桃花眼,紅心唇,頭髮自來卷兒,早上為了省下打理頭髮的時間多睡幾分鐘,會戴直發套上班。工作裝多是黑、白、灰色,家居服常撿姐姐的舊衣穿。別人家女孩子總嫌衣櫃裡永遠缺一件衣服,你卻嫌物質是累贅。別人家女孩子總想引人注目,你卻總想默默無聞。愛穿平底鞋,不愛背包,衣服都有口袋,平時口袋裡只裝手機、錢、鑰匙和交通卡。不戴耳環戒指手鐲項鍊,嫌它們是束縛枷鎖。走路愛走盲道,認為它能腳底按摩。爬樓梯愛踮腳尖,把它當作一天中唯一僅有的鍛煉方式。喜歡收集音樂盒,最想擁有的寵物是一隻叫叮噹的機器貓。自尊心很強,有一身的驕傲。雖然常告誡自己要修身養性戒驕戒躁,可是脾氣仍然火爆,生氣時會念《桃花庵歌》,不愛喜形於色,不願讓人讀懂,老是板著臉,害怕變成凡事愛計較面目猙獰的歐巴桑。喜歡摸黑作業,越黑越有安全感。喜歡給人取外號……」

  唐半醒撐著他肩膀仰看他,眼珠似洗過的寶石般閃閃發亮,「鹽土豆,你怎麼知道這些?」

  「傻瓜,該是我知道的,我終歸會知道。唐半醒,你又知道我多少?」

  「鹽土豆,你也在考我嗎?你叫尉遲鹽,在家中排行老三,你愛吃土豆,所以我叫你鹽土豆。我愛喝豆漿,所以你開了個豆腐坊,賣的是西施豆腐和無鹽豆漿。唔,你對顏色很冷感,是紅綠色盲,常年穿月白色長衫,喜歡天真的繡品。你不愛說話,什麼事都愛悶在心裡;只懂默默奉獻,笨得不求回報;老被我欺負,吃了虧也不在意。困惑時愛捏眉心,思考時愛畫長城,苦惱時愛發呆,想笑時愛用暗咳掩飾,緊張時手易發抖,額角容易出汗,生氣時愛咬後槽牙,睡覺時愛光著上半身。不愛與人親近,冷靜清淡,堅韌剛毅,明明笑起來很好看,偏偏愛整天板張臉,做了好事也極力否認,被人誤會也不辯白,既內斂又低調,是個可靠值得信賴的好男人。」

  尉遲延盯著她閃亮的眼睛,溫柔地問:「唐半醒,你怎麼知道這些?」

  「鹽土豆,你能不能不要總是直呼我的名字,一點也不親切,你叫我糖地瓜好不好?」

  「傻瓜,我是想把你名字刻進心裡。」

  唐半醒攥著他的腰,眼淚打濕他的胸口,「嗚,鹽土豆,我們還在夢裡嗎?這一回,不要把我推出來,好不好?就讓我活在你夢裡,好不好?這一次我一定乖乖聽話,你不開口,我絕不吭聲,我會小心,不吵你不煩你,不讓你擔心。鹽土豆,其實,我,我從來沒要求過你給我你的一生,如果愛過以後還是要別離,就請讓我在回首時,永遠記得那短短的一瞬。好不好?鹽土豆,好不好?」

  尉遲延暗咳著清清乾澀的喉嚨,可出口的聲音仍是沙啞暗沉:「傻瓜,你個傻瓜,你知道,我向來很貪心,我要的可不是短短的一瞬,我要的是你長久的人生。唐半醒,你跑不了了,想跑我也不給你機會。」

  「鹽土豆,我在做連環夢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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