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川上 > 微涼麥正秋 | 上頁 下頁
十一


  瞪著他,看他一副理所當然的樣兒,麥正秋認命,就著他的手,咬著蘿蔔,嘎吱嘎吱。

  他再也不同情二灰了,因為,二灰從來不吃剩的,而他,不但要吃他吃剩的,連二灰剩的都要吃。

  他嚼著蘿蔔,嘎吱嘎吱,他又沒嚼,怎麼嘴唇也跟著他一動一動?曾被蘿蔔汁液沾濕過的嘴唇,紅紅的,鮮嫩而多汁,「咕嚕」一聲,麥正秋連忙別開臉。

  「你餓了嗎?你吞口水的聲音好大。這裡還有好幾根蘿蔔,我給你剝。」

  聽到他的問話,麥正秋窘得臉發紅,真是見鬼!

  為了掩飾自己的「罪行」,他只好悶頭吃下一根又一根蘿蔔,唉,二灰,可憐的二灰,他不如二灰。

  吃完蘿蔔,阿涼道:「張嘴,沖我哈一下。」

  「啊?」

  沒聽清的麥正秋一愣,只見阿涼噘著嘴湊近來,粉嫩的唇瓣就像清晨沾了朝露的桃花,他心裡一抽,正想偏開頭去,卻見他「哈」一聲,朝他呵了口氣,一股微辣的蘿蔔味就撲到了臉上。

  阿涼睜著純淨如水的雙眸問他:「是不是有味兒?」

  麥正秋愣愣的,松了口氣的同時,卻又小小地惆悵,點了點頭,別開臉。

  只聽他咕噥一句:「我就知道,幸好我早有防備。」

  一陣翻找,他找到一個瓷盒,從中倒出幾粒炸花生米,用手拈了舉到他面前,「張嘴。」

  不知他又想幹什麼,麥正秋睨他一眼,沒有反應。

  他揪揪他胳膊,再舉舉手中的花生米,「張嘴。」

  暗自歎氣,乖乖張嘴,感覺他的手指壓著嘴唇伸了進去,然後,他的指退出,他的舌上留下了幾粒花生。

  喂完他,阿涼又倒出幾粒花生給自己,嘎吱嘎吱,嚼碎,咽下。

  接著,他的嘴又噘到他面前「哈」一聲,「還有味兒嗎?」

  麥正秋搖頭,不敢直視他的臉,那張臉嬌嫩得就像剝了殼的雞蛋,在這張細白的臉上,有水汪汪的眼,卷翹翹的睫,粉溜溜的唇,若是望得久了,他怕自己會把持不住而做出天理難容的事。

  阿涼放心地退回去,麥正秋暗松了口氣,慢慢嚼著口中的花生,也不知是因為花生沾了他的味道還是怎的,總覺得這普通的花生似乎也和往日有所不同。

  正怔怔地嚼著,突然,耳朵一痛,回過神,卻見阿涼的臉又在眼前放大,剛落回去的心立刻又提起來。

  「怎麼了?」按下心頭的悸動,他強作平靜地開口。

  阿涼扯扯他耳垂,「你趕快嚼,嚼完了也沖我哈一下。」

  不自在地扯下他的手,麥正秋用力嚼,嚼完了,閉著眼朝他「哈」一聲,快速別開臉,耳朵好燙似要燒起來。

  「啊,你吃得多,還有味兒,再給你點花生。」

  除了任他擺佈,麥正秋根本無力抵抗。

  一路行來,他們的馬車從小的換成中的再換成大的,由一匹馬換成兩匹馬再換成三匹馬,可是即便如此,東西還是裝不下。

  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因為阿涼。每到一處集市,他都買一堆東西,什麼鍋碗瓢盆油鹽醬醋,什麼被子枕頭涼席布墊,什麼小桌小椅小箱子,一樣一樣塞滿了馬車。

  結果,馬車,就變成了裝貨的貨車,而他們,總是因為他的貪玩兒,而不得不一次次露宿荒野。

  當然,因為他採購的這些東西,他們並沒有餐風露宿。

  此時,在一條河邊,火堆升起來,粥香飄起來,炊煙冒起來,又一個野外之夜黑起來。

  拎著野雞回來的麥正秋,看到梅兒抱著二灰乖巧地坐在阿涼身邊,而阿涼則蹲在一個布堆前抓耳撓腮。

  那是從集市上買的一個帳篷,又沉又占地方,不讓他買,他就用他招牌的可憐兮兮眼神瞅他,瞅得他只好乖乖掏銀子。

  買這個帳篷花的銀子,夠他們在客棧的天字一號房住好幾晚。此舉對他來說完全是不必要的開支,可是看到他那麼想要,他還是買了。

  此刻,他又用可憐兮兮的眼神瞅他,麥正秋心下一軟,自動自發走過去,一邊將野雞架上烤架一邊攬下活兒,「一會兒我來弄,你們過來。」

  阿涼一聽,立刻討好地蹭到他身邊,「我們晚上吃紅薯葉子粥吧,很好吃很好吃。」

  麥正秋白他一眼,搖頭,又點頭。

  搖頭是因為,這傢伙除了會動嘴什麼也不會做。在集市上看他買這買那,以為他怎麼也有點廚藝,沒想到,啥也不會,就只會吃。一問他,他還委屈,說什麼以前都是阿閑負責煮飯而他只負責吃。

  點頭是因為,他提出的任何要求,他都無法拒絕。早上,聽梅兒講紅薯葉子粥很好吃,他就記住了,一路上盯著路邊的莊稼地,一發現紅薯地,立刻跳下車,貓著腰趴在地裡,揪啊揪啊揪,揪了一大把葉子,然後被耕作的老伯發現追著他到處跑,後來他下車賠禮道歉再補上銀子才把他救回來。唉,想到賠的那點碎銀,夠買一馬車紅薯,為了他,卻只換回了幾片紅薯葉子。好像自從被他纏上後,他就總在不停花大錢辦小事,每天都在做傻事。

  麥正秋一邊往米鍋裡添紅薯葉子,一邊檢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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