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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六


  直到波紋消失,風荷舉才轉過頭,望向一臉平靜的歲暮寒,想相信又不敢相信,不想相信又想相信,矛盾的神情令歲暮寒很不忍。

  於是,歲暮寒向閣主重複:「我找出了十醉之毒的解法。」似知道閣主在想什麼,他補充:「不是用久兒的血。」

  「那用什麼?」

  直覺地,風荷舉知道,這回要用的藥引,一定非同小可,否則,歲暮寒不會在夜深人靜的時候來找他。

  歲暮寒沒有回答,只是直望著他,一言不發。

  久久,久久之後,風荷舉搖頭,「不!不!不!」

  「不」字,一聲比一聲高昂,一聲比一聲堅定,可是,最後他卻抱住了頭,像走入絕境的孩子,絕望又無助。

  歲暮寒捏捏他僵硬的肩,低聲道:「這是最後的希望,錯過了,就不再有。你早下決定,否則依夫人現在的情形,再拖下去,恐怕活不過這個冬天。」

  風荷舉一震,抬起頭,眼神迷茫,猶自掙扎,「真的沒有別的辦法?」

  「沒有了。這是天賜的機會,如果閣主想要夫人活下來,只剩這最後的機會了。」

  風荷舉僵僵地坐著,眼睛盯著自己的左手和右手,好半天都沒有動。

  「閣主,一比三。」

  抓住他的手,歲暮寒將他的手調成一比三的姿勢攤在面前。

  然後,他在他手心放了一粒丸,輕聲囑咐:「如果決定了,就早點動手吧,時間不等人。」

  風荷舉的手一抖,啞聲道:「不要讓她出任何差錯。」

  「我保證。」

  「今晚,你做好準備。」

  風荷舉不知道他是怎麼回到清風閣的,那一晚,清風嶺的桂花好像全都開了,開得特別香特別香,以至於他在夢裡都看到聞到了桂花。

  在那個桂花飄香的夜裡,小五流產了,而他,罪孽深重,是罪魁禍首。

  那一晚,成為他一生中最大的秘密,至死方休。
  十醉之毒怎麼解?

  這是小五好奇了很久都未得到解答的問題。

  問風,一問,他就親她,打著各種名目,往往親得她忘了她曾問了什麼問題。

  次數一多,她就明白,關於這個問題,風永遠不會給她答案。

  於是,她去問初陽,初陽冷哼一聲,根本懶得理她。

  那,就去問歲暮寒好了,結果那傢伙說什麼「解毒秘方,概不外泄」,輕輕鬆松就讓她不好意思刨根問底。

  如煙那瘋和尚更別提了,一見到她,就「哈哈哈哈」笑個沒完,笑聲震得她捂著耳朵就逃,根本連問題都沒機會問出口。

  唉,看來,不告訴她,定是和她有關。

  這世間的隱瞞,不是惡意,就是善意,而他們,自是善意。

  於是,為了他們的善意,她不再追問。

  不問,並不是說,她不想。

  其實,她並不笨,只是有時候懶得思考而已。

  在久兒十歲的時候,她生下了老二,歲暮寒接的生。

  之前得知是歲暮寒接生,她彆扭了好久,軟磨硬泡要風換人,直嚷著說她要一個接生婆而不是接生公,可是,風很堅持,不換不換就不換。

  結果,老二出生那天,在聽到嬰兒的第一聲啼哭後,她在迷迷糊糊中聽到風問:「臍帶血和胎盤,真的有用?」

  歲暮寒道:「先取了存著,雖然這兩年你們身體都恢復得不錯,可不怕一萬,就怕萬一,還是鞏固一下比較好。」

  電光石火間,她想到了一個可能。

  十醉之毒的解法,定是和她之前流掉的孩子有關。

  那個笨蛋,他也面臨了兩難的選擇?

  當初,她在久兒和他之間選擇,她選了久兒,而他卻在她和孩子之間選擇,他選了她。

  選擇的痛,她刻骨銘心,而他在她不知道的時候,竟也品嘗了同樣的難言之痛,還對她隱瞞那麼久。

  這個笨蛋,他為什麼要一個人默默承受一切?如果告訴她,她會同意他的決定,她會與他一起分擔。那個歲暮寒,為什麼當初不來問她?如果問她,她也會同意,只要他好好的,只要久兒好好的,她願意放棄一個來留住兩個。

  從此,閣主大人的秘密,小五再也不問。

  然後,每年的處暑之後,白露之前,她都會陪著閣主大人,在清風嶺的山坡,燒一些紙錢。

  有一次,閣主大人問:「你不問問我燒給誰?」

  她笑,「定是閣主大人心愛之人,閣主大人心愛之人就是小五心愛之人,所以,我們一起給我們心愛的人燒紙錢,祝她富富貴貴錢財多多。」

  「笨蛋!你把『心愛之人』的稱呼讓給別人,那我以後怎麼稱呼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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