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川上 > 小暑莫相逢 | 上頁 下頁 |
三十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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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風閣的事務,他已久不理會,全心全意地,一天十二個時辰守在她身邊,親力親為精心照顧她,在她每次睜眼時都能第一時間看到他,在她每次臨睡前都能聽著他的聲音入眠。 為了他,為了久兒,她很努力地活著,每天會乖乖吃下許多能強身健體排毒養身的膳食藥物,經常吃了吐吐了再吃,能吸收多少就儘量吸收多少。有時候,她也會想,這樣拖著讓他和久兒陪著她如此辛苦,不如撒手人寰放他們自由,可一看到他和久兒那麼努力想要延續她的時間,她又為自己不該有的念頭自責不已。最重要的是,她是這麼捨不得,即使是這樣不死不活地辛苦耗著,她仍不捨得鬆手,想要久一點再久一點和他相處,想要攫取他更多的愛,想要記住他更多的氣息。 而他知道,若想好好照顧她,他就必須不能倒下,他要比以前更加愛惜自己的身體,也要比以前更聽初陽的話。初陽說「閣主,你該休息了」,他就乖乖躺到她身側閉上眼。初陽說「閣主,請進屋吧」,他就乖乖離開有風的戶外。初陽說「閣主,該吃藥了」,他就端起藥碗一口灌下。初陽說「閣主,吃補品了」,他就乖乖將以前最不愛吃的補品吃得一勺不剩。 皇天不負有心人,儘管兩人都不夠強壯健康,卻也一天天活了下來。 轉眼,就到了深秋時節,漫山的紅葉將白雲山裝點得如火如荼。 風荷舉擁著小五坐在窗前,靜看夕陽如畫,雲霞似錦,一種安寧的幸福在心頭開花。 「好美。」小五低喃。 「是,每一季的白雲山都有每一季的美。」 「春山如笑,夏山如滴,秋山如妝,冬山如睡。」 「呵,你記得那四排字?那時,真是少年意氣。」 「疼嗎?」她抱著他手指咬一口,「用手指寫字。」 他笑,親著她耳朵,悄聲道:「很疼。寫完那四排字,手指血肉模糊,只是當時圍觀的人太多,你夫君我愛面子,一邊笑一邊把受傷的指頭藏起來,別人都道我瀟灑豪邁,卻不知道在晚上沒人的時候我抱著手指在月亮下跳腳,哇,疼死了,疼死了。瞧,你夫君是個和你一樣的笨蛋。」 被他逗笑,她咬著他手指罵:「果然是個比我還笨的笨蛋呢!」 他挑眉,「哦?誰更笨一點?不是你嗎?好像笨蛋都愛啃手指,邊啃還邊流口水。」 「就流就流,流你一手口水。」 她抓起他的手指擦她嘴角的口水,邊擦邊用示威的眼神瞪他,瞪得他大笑出聲,然後捧住她的臉親起來,親得嘖嘖有聲。 笑鬧間,忽然院內闖進一個人來,只見來人衣衫襤褸,滿頭亂髮糾結如草,滿臉鬍子不辨眉目,他在院內張望一番,開始叉腰大罵:「王八蛋,風荷舉,你給老子出來!老子這幾年被你害得人不人鬼不鬼,有種你站出來,老子和你決一死戰!你不是恨老子給你下『十醉』之毒嗎?你出來,老子現在來了,你有種就殺了老子!」 風荷舉凝神望去,那人雖然模樣狼狽不堪,卻也能從中依稀辨出毒王的影子。 他正要揚聲問話,小五卻掩住他的嘴,搖頭,「不要。」 他現在一點武功也沒有,出去了只會讓自己陷入險地,她不要。 他想拉開她的手,她卻更用力地掩,不停搖頭。 毒王仍在罵:「呸!什麼清風閣閣主,什麼江湖帝國的王!依老子看,分明是只縮頭烏龜!老子倒要看看你能不能活過今年的冬天!」 從窗外望出去,能看到在清風閣院外的地上躺著一個人,依稀可辨出是初陽的身體,而清風嶺下正有幾隊人馬從四面八方湧來,領頭走得最急的,是如煙和歲暮寒。 「告訴你,風荷舉,你再枉費心計,你都活不過明年的小暑,哈哈哈——」 刺耳的狂笑聲在院內回旋,風荷舉終於還是用眼神說服了小五,緩步走下樓梯,站在了院子裡。 看到他現身,毒王笑得更加猖狂,好像這世上再沒有比看到他更好笑的事。 「哈哈哈——哈哈哈——」 「你笑夠了沒有?」風荷舉淡淡地開口,聲音不大,卻將他的笑聲蓋過。 「不夠,不夠,遠遠不夠!哈哈哈,什麼一生只侍一妻,什麼創造江湖中的一縷清風,風荷舉,你的理想實現了又有什麼用,哈哈,難逃一死,難逃一死!而你,你是死在我萬里飄手裡,快哉,快哉,我怎能不笑,怎能不笑,哈哈哈——」 「晚輩自認和前輩無冤無仇,前輩為何一直和晚輩作對?」 「呸!什麼叫無冤無仇!老夫和你有不共戴天的仇恨!想當年,你用卑鄙手段傷了我的好兄弟,使得他顏面掃地刎頸而亡,此殺兄之仇,為其一。十年前,老夫的愛女能瞧上你小子,不知是你小子幾輩子修來的福分,你倒好,正眼也不瞧她一下,害她鬱鬱寡歡遁入空門,此傷女之恨,為其二。另,老夫好不容易辛辛苦苦培養出來的接班人,不知被你灌了什麼迷湯,輕輕易易就退出師門拜到了你的清風學院門下,此奪徒之恨,為其三。你奪徒不算,還教唆此徒綁架其師並將其囚禁七年施以『十醉』之毒,此欺師滅祖之仇,為其四。」 說話間,如煙和歲暮寒已帶著弟子將清風閣圍了個水泄不通,當他們緩步走進院落,萬里飄又哈哈大笑起來。 「哈哈哈,很好,道貌岸然的閣主,心狠手辣的禿驢,欺師滅祖的不孝徒,今天齊聚在此,不妨做個徹底了斷!哈哈哈,老子就想不明白了,你個毛頭小子到底有何能耐,竟然能使得他們對你如此死心塌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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