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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九


  風荷舉端坐上位,眼神如棘,環顧下方垂首不語的三人,聲音平靜:「這一次,誰先說?」

  平靜的聲音,卻透著山雨欲來的氣息,這種氣息讓素來樂觀愛笑的如煙都不敢造次地「哈哈,」他瞟了瞟尚未來得及和他對口供的歲暮寒,咽了咽唾沫,不確定閣主大人到底知道了多少。

  「初陽,你先說。當年,我中了萬里飄的什麼毒?」

  初陽輕咳一聲:「回閣主,閣主中的是合歡散,春藥之毒。」

  「很好,謊話張口就來!看來,這些年,你在我身邊歷練得不錯,天天對我說謊已長成了大話精!既然你不說實話,我就告訴你。合歡散的毒,我後來服過,其效果絕不如萬里飄的毒那麼猛烈,且極易解,根本無需動用女人。初陽,我再給你一次機會,不說實話,你就立刻下山,這輩子都不要再出現在我面前。」

  擲地有聲地說完,風荷舉直直地盯著初陽,一臉冷酷。

  初陽「撲通」跪下,「閣主息怒,初陽對閣主是真心實意,絕無意欺瞞閣主,閣主中的確實是春藥之毒,屬下發誓沒有撒謊。」

  歲暮寒輕輕開了口:「閣主,屬下可以作證初陽沒有說謊,閣主中的確實是春藥之毒,只是此毒並非是合歡散,而是一種更加兇猛毒辣之毒。此毒名喚『十醉』,必須與女子交歡才能解。既然叫『十醉』,自然是要與女子交歡十次,只是此毒的獨特之處在於,解毒之日必須在中毒之日進行,一年一次,十年十次,所以為了給閣主解毒,當年初陽和末日才瞞著閣主將小五姑娘帶到閣主的房間。只可惜,他們千算萬算沒有算出閣主原來是這樣一個癡傻之人,為了小五姑娘,閣主竟不願再接受其他女子,縱是初陽和末日幫你找來和小五姑娘再相似的姑娘,你也寧可吃迷藥吃不舉之藥而不願將就。屬下們知道閣主有一生只侍一妻的理想,可是眼睜睜讓我們看著閣主受苦卻不幫忙,屬下們做不到。所以,屬下們商量一致,決定瞞著閣主。我們以為,時間久了,閣主定會忘了小五,屆時閣主娶了妻,由妻子幫你解毒,能解多少是多少,我們也就算是盡到了做屬下的本分。」

  「哼,既然如此,去把小五找來即可,為什麼騙我說小五已死,還費心思給她立一座莫須有的墳?」

  初陽跪著答覆:「得知閣主中毒後,屬下十分著急,在京城我們人生地不熟,一時之間也找不到合閣主喜好的清白人家的女子,遂從青樓擄來了青檸,也就是小五姑娘,她答應幫閣主解毒,屬下答應幫她贖身。因想到她的出身,屬下想當然地以為她難當閣主夫人的大任,所以擅做主張,未詢問閣主意思就讓她乘馬車離開,也未打聽她的真名實姓所去何方,以至於後來遍尋不獲。是屬下無能且懶惰,因不想再四下奔波尋找,所以騙閣主說小五姑娘已死,請閣主恕罪。」

  「哼,好一個無能且懶惰的屬下!」風荷舉冷諷道,「過去幾年,我們曾幫多少人找過人,次次都沒有失手,怎麼輪到小五區區一個女子,倒是讓你破了記錄。初陽,你還想隱瞞是不是?如果過去每一年我都稱了你的意和每一個被你找來的女子交歡,是不是醒來後她們都會變成一座莫須有的墳?小五的病和我有關,是不是?你們怕找回小五後被我發現她的病情,所以遲遲不肯下工夫去找,是不是?呵,這天下間哪有這麼巧的事,我在小暑之日病發,她也病發,我心口疼,她也心口疼,我吐血,她也吐血!是我一時貪歡害了她,是不是?」

  一聲聲質問,一聲比一聲高昂,議事堂內三人,無語低頭。

  喘了口氣,壓下胸口的刺痛,風荷舉看向一直不吭聲的如煙大師,問道:「之所以小五又會出現在我面前,是大師一手安排的吧?你們想是見我的病越來越嚴重了,沒有根治之法,只好抓住每一線希望,所以才真正動了去找尋小五的念頭。沒想到,一找之下,竟找到了久兒。從見到久兒的第一眼起,你們就在醞釀著用久兒的血來治我的病,是不是?在你們眼中,小五不重要,久兒不重要,只要能救我的命,誰都可以犧牲是不是?可是,你們知不知道,這兩個人對我來說有多重要?他們好,我才會好,他們出一點點事,我又能好到哪裡去?」

  如煙想說點什麼,可看到閣主大人眼中的傷痛,終是訕訕地別開臉,無言以對。

  確實如閣主所言,就算新收的徒兒再怎麼寶貴再怎麼捨不得,可是和閣主相比,他還是會選擇保閣主而棄徒兒。

  「還有你,歲暮寒,你明明可以救小五,為什麼偏偏不救?既然我能好起來,為什麼小五不可以?你心疼久兒?你不捨得取久兒的血?呵,我看你倒也未必就是心疼久兒,倒也不是不捨得取久兒的血,你是打算留下久兒的血,在我危急的時候來救我的命,對不對?可惜,我到了現在才想明白,為什麼小五說想再為我生一個孩子,為什麼我去問你可不可行,你回答得那麼痛快還教了我那麼多技法。小五那個笨蛋,她犯傻想出用自己的身子為我解毒,你為什麼不阻止她為什麼不阻止我?她捨不得久兒受苦,所以最後選擇了自己來承受。而我,一個男人,為了活著,我竟然要吃自己兒子的血,我竟然要不斷和自己心愛的女人交歡來把毒排到她體內,這樣一個男人,就是你們努力想要保全的禽獸不如的閣主!」

  情緒激動的風荷舉,手緊捏著椅扶手,指節發白,心上似有一根根弦在「錚錚」的斷裂,抽抽地疼。

  那個笨蛋,活在他眼皮子底下,竟然都能被欺負得這麼慘,那在他夠不到的地方,她又是怎麼活下來?也許,這個世上,欺負她最深的人,其實就是他自己。也許,沒有他,她反而會活得更好更健康。可是,該死的他,卻有著該死的自私,遇見了她就不捨得放手,結果就將她害成了目前這種慘狀。小五,這樣的我,才是該死的那一個,你為什麼連死都要和我搶?

  歲暮寒垂下頭,掏出曾被風荷舉扔回的瓷瓶遞過去,「這個藥,姑且一試,見不見效,恐難保證。」

  風荷舉一把抓過,就像抓著最後的浮木,只要有一點希望,他都不願放棄。

  服下六粒丸後,小五終於停止了吐血。

  久兒揪著歲暮寒,捋著袖子露出小細胳膊,「師父,我還有好多血,你再給我娘多配點藥,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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