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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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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了劇場,夜不是黑的,而是淡淡的藍,月不是白的,而是淺淺的黃。 尉遲來背著她,緩步行走在林陰樹下,時不時顛一下後背,將下滑的她抬起來,時不時扭頭低聲回應。唐一一則用雙臂環住他脖頸,把頭抵在他肩窩,小嘴兒吧嗒吧嗒問個不停。 「來少爺,你是從什麼時候開始喜歡上我的?」 「唔,比你要早一些時候。」 「哼,你好狡詐!如果我說我是從看到你的第一眼開始就喜歡上你了呢,那你是什麼時候?」 「唔,我想我是從上輩子就喜歡上你了。」 唐一一不依地輕扯他耳朵,叫:「喂,你能不能不要和我爭?」 他無辜地應:「我是實話實說。」 「討厭!我不喜歡嘴上抹了蜜的男人?」 「哦,你怎麼知道我嘴上抹了蜜,什麼時候嘗的,我怎麼不知道?」 「討厭,我不嘗都知道!」 「哦,那可不行,沒有嘗就沒有發言權,唔,這樣吧,我讓你品嘗鑒定一下。」 說著,他手臂往她腰上一撈,一翻轉,就把她勾到了胸前,好笑地看著她將嘴捂得密密嚴嚴,不禁逗道:「原來,你偷走了我的唇蜜把它藏在了你的嘴裡,唔,你是主動還回來,還是要我親自去取?我這人很好說話的哦,如果你主動一點,我就既往不咎,你若是負頑抵抗,那我可就不客氣了。」 看他皺著鼻子像小狗兒一樣聞著嗅著湊過來,唐一一又羞又笑,左躲右閃也逃不開他的圍追堵截,只得繳械投降,任他熱情掠奪。 「一一,嫁給我,好不好?」 冷不防聽到這句話,唐一一猛地一抖,緩緩縮回繞在他頸後的手臂,離開他的唇,生硬地轉開話題:「我餓了,你說你要給我買羊肉串和啤酒的,不准說話不算話。」 「一一……」 「我不管我不管,我要啤酒羊肉串,啤酒羊肉串,啤酒羊肉串,不給我買,我就哭!」 聽她像孩子似的耍賴,嘟著嘴擺出一副委屈相,尉遲來輕笑出聲,無奈地歎:「好好好,啤酒羊肉串,想吃多少買多少。」 「好,你說的,今天不醉不睡!快,馬兒馬兒快快跑,肉香入口忘不了,今朝有酒今朝醉,哪管明天吃不好。」 唐一一重新爬回尉遲來的後背,嘴裡胡亂念著,手上胡亂拍著,聲音歡快,笑聲明朗,只是在她偏頭時,卻有一滴淚從臉上滑落,跌落進風裡。 「月色正朦朧,與清風把酒相送,太多的詩頌,醉生夢死也空。和你醉後纏綿,你曾記得,亂了分寸的心動……」 唐一一坐在木條椅上,一手拿著羊肉串,一手抓著啤酒杯,邊吃邊哼唱《醉清風》。 「蝴蝶去向無影蹤,舉杯消愁意正濃,無人寵,是我想得太多,猶如飛蛾撲火那麼衝動……」 尉遲來不知從哪兒抱來了一把吉它,坐在她腳邊的矮凳上,隨著她哼唱的曲調,隨興地撥著弦。 夏日微風,拂過院落的上空,刮起微微的漣漪,波動了有情人的心。 唐一一唱著,不時舉起啤酒杯邀他共飲,而他總是笑著,一臉寵溺,不時就著她的手,咬過羊肉串,飲下帶泡的酒,在良辰美景中,和清風一起沉醉。 而他,確實醉了。 他睜眼時,怎麼也想不起自己是怎麼上的床,怎麼入的睡,腦中混沌一片,拼不全零落的記憶。 他該滴酒不沾的,可是,當時感覺那麼溫馨美好,他幸福得就像在天上飛,哪裡還記得告誡自己喝酒的害處。 一喝酒就睡得特別沉特別香,身子就似長在了床上,怎麼也不願爬起。 隔壁一點動靜也沒有,她也還在睡嗎? 沒想到,她音色那麼好,音質清澈明潤,無論什麼歌曲經過她嗓子的演繹,都會變得純淨明媚,也許,他可以為她寫首曲子。 靈感突然來襲,尉遲來掙扎一下,披衣下床。 窗外,月似銀盤,灑進一室的清暉,他下意識地朝院內看了一眼,沒想到,卻看到了她。 她抱著膝蓋坐在石榴樹下,似乎已坐了很久,久到已與夜色融為了一體。 他的眼睛,已不再像以前一樣可以在無盡的黑暗中獨獨看到她的光亮。如果說每個人都是天上的星,那以前的她就像最亮的啟明星,無論何時何地,只要她在他的視線裡,他都會最先看到她。可現在,她的光芒已隱退,退成了一顆微弱的星,他想從所有的星中辨認出她來,需要的不僅僅是時間。 莫名的恐慌從心底躥起,尉遲來用力拉開窗,沖著樹下的剪影喚:「一一!」 在萬籟俱靜的夜裡,他的聲音顯得尤為洪亮,洪亮中還帶著一絲絲淒厲。 剪影似打了個哆嗦,而他從這個哆嗦中讀到了一絲慌亂。 根本來不及想太多,尉遲來直接就翻上窗臺,跳了出去。 「嘭」一聲,雙腳落地的悶響更是驚動了剪影,只見她更大幅度地哆嗦了一下,然後僵若磐石,寂然不動。 「一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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