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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


  乞憐未成功的白貓嗚咽一聲,耷拉著腦袋回到她腳邊。

  她蹲下身,擰擰它耳朵教訓道:「大白,天黑以後不要亂跑哦,你要是跑丟了,我可找不回你。你也想去前面湊熱鬧嗎?聽說今天來的客人是個大官,還聽說他的女兒貌美如花名冠京城。大白,你說,這一回,大米會不會應允下婚事?和他同齡的旺財連兒子都五歲了,他卻還沒娶親,是不是很不像話?如果他娶了美嬌娘,這院裡就沒我容身之地了吧?大白,到時候,我們倆相依為命,好不好?」

  尉遲米「砰」一聲推倒門邊的木桶,怒聲道:「從什麼時候起,我的位置被一隻貓取代了?」

  「你,」女孩兒吃驚地抬起頭,咬了咬唇,隨後又低下了頭,「你不是該在前面嗎?」

  「該在前面?你認為我的位置該在那裡?」尉遲米捏起她的下巴,逼她與他面面相對,「如果你真這麼想,當年你就不該未經允許擅自闖進我的院落。」

  「你喝酒了?」

  「是,一醉解千愁,」他朝她的臉噴一口酒氣,見她皺著眉往後仰,他不滿地拿手托住她後腦勺,兩眼迷離地看著她,然後輕歎一聲,用鼻尖抵住她鼻尖,將嘴抵在她唇角,軟弱地呢喃:「大唐,你說,你會嫁給我為妻,只要你嫁給我,我就再也不沾一滴酒,你說好,你快說好,好不好,好不好?」

  他一邊央求,一邊密密柔柔吻她的唇,從唇角到唇峰再到唇瓣,可她只是搖頭,不停地搖,搖落一頰一襟的淚。

  「不,大米,大米,米少爺,你聽我說。」女孩兒捧住他的臉,止住他漫無目的地亂親,柔聲道,「你看看我,我是瞎子,我什麼都不會,當你的妻子只會辱沒你……」

  「胡說!」尉遲米打斷她的話,厲聲道,「不准你這麼說!是不是又有人在你面前嚼舌根了,我一會兒就去把他舌頭拔下來!大唐,不准你再這麼說,你什麼都會,什麼都會,你會做飯,你做的飯菜是天下第一美味。」

  「可是,我曾將廚房燒掉過三回。」

  「那是一開始,你已經有五六年沒燒過廚房了。」

  「可是,我除了會做飯外,其他的都不會。」

  「胡說!你還會洗衣、收拾院子、彈琴吹笛。」

  「可是,那些都幫不了你。」

  「胡說!只要你在家好好呆著,我在外才能安心,你這叫幫心,比幫忙的功勞還大。」

  「可是……」

  「不要再說這兩個字!你只要回答好還是不好就行!你說好,你說好。」

  「可是……」

  「該死的,我說過不要再說這兩個字!」

  尉遲米惱怒地咬向她的唇,將她的「可是」一一吞進肚裡。

  夜幕沉沉,一寸一寸淹沒了院落,然後東方現出魚肚白,新的一天又已來臨。

  「丁當」一聲脆響,打破了清晨的寧靜。

  「不,你休想!我絕不答應!該死的,我受夠了!今晚我們就拜堂成親,我絕不會讓你嫁給來福,絕不!」

  沖到院子裡的尉遲米唇上已蓄了薄薄的一層胡髭,當年那個眼似琉璃的少年早已不知遺失在了時光的哪條河流。

  他大口大口喘著氣,似受傷的獸般在院子裡轉來轉去。

  「米少爺,你這又是何苦。」

  倚在門口的女孩兒也已褪去了年少的青澀,變成了風韻極佳的成熟女子。

  「何苦?!」尉遲米頓住腳,瞪著她吼,「如果你不想讓我受苦,就選一條最簡單的路給我走。告訴你,大唐,除非我死,否則,這輩子你都休想嫁給別人!」

  「大米,你已經二十五歲了,你的婚事不能再拖了。我嫁了,你也好安心,來福他會好好照顧我。」

  大唐試著說服他,可是她的話只會激起他更大的反彈。

  他揮著手臂吼:「如果你肯早點答應嫁給我,我的婚事豈會拖這麼久。該死的,你的腦子是石頭做的嗎,為什麼非要選一條艱難的路給我走!你嫁給來福,我就會安心?你在做夢!我把你交給誰都不會安心,你必須和我綁在一起,我們是一根繩上的螞蚱,就算死,我們也要埋在同一個坑裡!」

  「大米,這麼多年了,你還沒想明白嗎?我們不能再這樣下去了。」

  「不能?是,只要你該死地放下你那些莫名其妙的大道理,我們確實不必再這樣下去!你今天就告訴我,到底要怎樣,你才會嫁給我!」

  尉遲米用力搖著她肩膀,憤怒到了頂點。

  「你說,是不是也要我瞎了眼,你才會答應嫁給我!如果你真這麼想,我就瞎給你看。」

  「你想做什麼?」大唐著急地抓住他胳膊,慌得連嗓音都起了顫,「你不要做傻事。」

  「傻事?這幾年我做的傻事還少嗎,可是有哪一件曾打動過你?既然如此,我就再傻最後一次,如果這樣還是不能讓你相信我的決心,那就讓我們一起在黑暗裡沉淪!」

  尉遲米掰開她手指,後退著離開她三米。

  他深深地,深深地,將她看了又看,看了又看,最後,他拾起地上的尖銳瓷片,毫不猶豫地紮向自己的雙眼。

  即使早有心理準備,他還是因為疼痛而呻吟出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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