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沉香 > 約羅裙 | 上頁 下頁 |
三十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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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步地在街上走,徐承儒的臉上有一種興奮,是的,興奮,再沒有什麼事會讓他這樣的興奮。他甚至沒有等蘇東籬回來就離開了,急切地想回到家裡,急切地想做自己應該做的事,急切地想讓繡兒早些……擁有一具真實的身體,屬於她的。 匆匆地推開院門,急聲地說:「繡兒,我有辦法了,我們就要不受時間,不受地點地相見了,像從前一樣……你會是一個……」 人麼?不,不能算是人,可是,她應該不在意的吧?她應該也會像自己一樣開心的吧? 「你會有一具自己的身體,好麼?還是你從前的眉,從前的發,從前的身體,好麼?」 程繡兒本已站起的身體又坐了回去,他怎麼了?他在說什麼?自己怎麼還會再像從前一樣?她是一個鬼,她怎麼會再有一個身體?難道,像上次用鳳喬的身體那樣麼?不,她不要,即便人的靈魂離開了,她的肉體還是有記憶的,就像鳳喬的身體記得江公子一樣,那麼她程繡兒不要再做別人,不要有別人的記憶,她要作自己,用自己心自己的感情去愛他。 可是,這話怎麼告訴給他呢?他那樣的興奮,那樣的開心,那樣的志在必得,又那樣的急切。是自己的要求太高麼? 再抬眼,徐承儒已經不在院裡了,她笑笑,他真的是很急,他真的是很想見到自己,或者自己不應該那樣的執著,能與他共同生活如平常夫婦般就好,不要再想用著誰的身體?他總不會做傷天害理的事,依他吧。 起身來到屋裡,卻不見他的身影,他去了哪裡?明明見他進了房門,是了,他在廚房,剛剛的話擾亂了自己,他應該在廚房裡做飯。 程繡兒呆站在廚房的門邊,不可置信地看著徐承儒,滿眼的驚恐,那從他手腕蜿蜒而下的鮮血刺痛著她的眼睛,她的感覺,她的心。出了什麼事,怎麼了?剛剛的他還是那樣的興奮,那樣的開心,為什麼?為什麼?狂奔過去,抬起的手從他的手腕處穿過,她第一次這樣恨自己是一個鬼,她什麼都不能做,什麼都做不了,不能問他,不能為他止血包紮。對著他大聲地吼著,可是,他的眼睛溫柔地看著碗裡越來越多的血,似乎看著他的希望,程繡兒想用雙手接住那滴下的血滴,想按住那流血的傷口,可一切都是徒然。 「停下來,承儒,你在做什麼!為什麼要這樣,為什麼?你應我過的,你忘了麼?停下來,停下來。」 過了多久?許久,許久,久得讓她以為也要隨著自己走了的時候,他止住了血。程繡兒坐在地上,這種感覺在她變成鬼了之後是陌生的,仿佛所以的力氣都被抽空了,她甚至站不住。閉上眼睛,她只有痛苦和流淚的衝動。 突然,一股暖意在周身散開,進入她的四肢百骸,讓她的心漸漸平和,甚至沒有了剛剛的心疼。溫暖?這是她不可能有的感知啊!暖意漸漸地撤去,她留戀地睜開眼睛,卻看到徐承儒自碗裡取出了滴血的桃木符,是他,原來這溫暖,這平和來自於他,他的血液。看著他細緻地輕柔地擦著桃木符,竟有濕意在眼邊產生。 「繡兒,我知到你一定在哭,一定在擔心,一定在喊著讓我停下來。」撫摸著木符,牽起一絲笑,「別擔心,更不要哭,你的淚留著見到我再流下,那時我便可以為你擦去它。相信我,繡兒,這是那位方小姐教給我的法術,我沒有征你的同意,我知道我是自私的,為了要和你相守,讓你付出這樣的代價。」 讓她付出代價?程繡兒站起來,她沒有會出什麼,倒是他,他流了那樣多的血,快把傷品包上,快到床上躺下。 「繡兒,罵我吧,我還是做了。方小姐說這樣你便會有一個屬於你自己的身體,只是,你是寄在桃木符上的,應該算是……妖精吧。你恨我了麼?繡兒?我實在想要和你在一起,便是你是妖精我也不在意的,你在意麼?」 有自己身體?變成妖精?那樣可以與他相親麼?可以與他相愛麼?可以與他相守麼?可以與他像一對凡人夫妻一樣的生活麼?如果可以,她不介意。 第三天,取出桃木符後,他看到了一團淡淡的粉色人形,他知道那是她。隨後的幾天這人形漸漸地變重,幾乎可以看得到眉眼。 第十天,她已經能成形一個時辰,他興奮地圍著她看看停停。 第二十四天,再不用浸桃木符,她已經可以飲下那血紅的腥。 第三十五天,聽到了她的聲音,就如在夢裡聽到的一樣。他的身體很虛弱,學堂已經去不得了,她含淚飲下他的血,不能功虧一簣啊。 第四十九天,看著她放下碗,擦去嘴角的血跡,徐承儒放心地牽起她的手,四十九天,很長,不止一次地想要摸摸她,牽著她,擁抱她,可是,他不能,終於這禁錮解除了,終於能生同衾,也能盼望死同穴。困意襲來,他知道,流失太多的血讓他已經極度的虛弱了,但是,值得。他想在睡去之前吻她的唇,但是,她已經太模糊了,或者睡來吧。 低下頭,吻上他沒了血色的唇,感到他微微地動了動,臉一紅,卻沒有移開,探進去,與他的舌想交纏,這次是真的自己。 喘息著撤開,驚訝自己的欲望,第一次她竟這樣渴望成為他的妻。 緩緩地睜開眼尋著那讓他眷戀的人,本已要睡去了,卻被她的吻喚醒,被她喚醒的還有自己的身體,自己的欲望。伸手拉著她,「陪我……不要走。」 不走,哪裡都不會去,也哪裡都不去,只有這兒,只有他的身邊才是她永久的依戀。褪去衣裙鑽到他的身側,緊緊地擁住他,「你要好起來,就像……」 「像從前一樣,一定會的,我們經歷了這樣多,接下來……」 「承儒,為了這樣的我,你可還付出了什麼我不知道的麼? 方茹慧的聲音響起:「徐公子,你陽壽八十,本是長壽之人。若用分壽之法,除去折下的十年,可把你餘下的五十八年,分一半給程姐姐,你願意麼?」 漫長的人生,沒有她的陪伴孤獨而無趣,不過是一半的壽命,只要能得以與她朝夕相對、日夜為伴,便是再大的代價他也願意。 他擁著她,輕聲地說:「其他的?沒有了!」 一全書完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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