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晨希 > 小狼狗男孩 | 上頁 下頁


  但是現在呢?

  她的父親不再愛母親了,那癡情且令她感到驕傲的父親即將再娶,最愛的不是母親,已經不再是了!

  「最」這個字明明就有不可替代的意思,但為何父親能用另一名女子換掉原本在他心中「最」愛的妻子?他怎麼能?

  「嗚嗚……」

  「不哭不哭。」十二歲的上官謹沒有彆扭的男女之分,這全得歸功於上官家女權當道的環境使然,讓他不像一般的小鬼頭,對於男生女生這麼敏感,堅持涇渭分明,甚至還要在學校課桌椅用粉筆劃下楚河漢界。

  女生是寶,男生是草——上官家訓第一條第一項。

  而他,是媽媽眼中聽話的乖孩子,也是姊姊們心目中的好弟弟,所以,他細長的手臂環住再度抱膝痛哭的龔歆慈,聰明如他,還知道把雞腿拿遠點,免得不小心沾汙鄰家姊姊的衣服。

  「乖乖,我惜惜,姊姊不哭哦。雖然我的雞腿不能分你吃,但是我可以陪在你身邊,等你哭完再送你回家。」童稚的嗓音單純地道,壓根兒不解少女心中的苦。

  然而,這樣不請自來的溫熱觸感意外的活絡了龔歆慈寒涼的心境,如溫泉般暖熱的熱流湧上心頭。

  龔歆慈想起學校老師曾提過小孩子的體溫較大人高,哺乳類的小動物也是。

  或許正因為較高的體溫,才讓人覺得溫暖,也才具有撫慰人心的力量吧!

  只是十六歲的龔歆慈還想不到這一個層面,十二歲的上官謹更不用提,他甚至連小孩子的體溫比大人高這事都還不懂。

  龔歆慈的眼像壞掉的水龍頭,拚命流泄對父親所作所為感到憤怒的酸楚,小小年紀的上官謹則用他較高的體溫與小小的懷抱,努力吸納鄰家姊姊不知何時才會休止的淚水。

  在少女嗚咽的哭泣聲中,空氣裡隱隱約約飄著鹵雞腿的味道,還有男孩偷偷啖咬雞腿的咀嚼聲……

  「小姐,請問你主菜要點什麼?」服務生親切有禮的詢問右手邊的美麗女客,態度之好,除了因為女客出色的外貌,更因為內心的仰慕。

  ×視新聞的當家女主播龔歆慈,上個月在網絡世界的最佳女友票選活動,他也有投她一票哦。

  連問數聲得不到響應,服務生並不以為意,事實上,她愈晚說,他就能多站在這一會兒,平日在電視機前才能看見的美麗女子如今就近在眼前,這是多麼幸運的事情啊!不枉他在後場以猜拳方式過五關斬六將,得到服務麗人的機會。

  再問兩聲,麗人終於有了遲緩的響應:「……鹵雞腿。」

  原本滿臉癡迷笑意的眼務生聞言,唇角頓時一僵,臉上冒出六條黑線。

  「呵~~」坐在左手邊,與名主播一同前來的男客低笑出聲。

  咳了幾聲,服務生鎮靜心神重新出發。「龔小姐,我們這裡是西班牙料理餐廳。」

  「咦?」不知怎麼陷入迷茫的神志逐漸歸位,只可惜她還是沒聽懂服務生含蓄的說辭,困惑的望著他。

  年輕的服務生被瞧得臉紅,吞吞口水,再開口說得更清楚一點:「龔小姐,我們專賣西班牙料理,沒有您點的……鹵雞腿。」

  「啊!」完全清醒的龔歆慈低呼一聲,「抱歉,我、我以為……」困窘的羞紅色澤染上雙頰。

  天,她竟然犯這種錯誤!龔歆慈窘得把臉埋進攤開許久的菜單,草草點了一客西班牙海鮮炒飯,不敢看向服務生,更不敢抬頭看對桌邀請她共餐的男人。

  在餐桌上神遊太虛,對邀請人來說是多麼不合禮儀的事啊!

  「抱歉,品文。」她對昔日大學同學鄭重道歉。「我不是故意的。」

  何品文揮手一笑,表示不在意。

  「都是老同學了,我知道你的個性,無妨。」說話的嗓音偏低,笑意未減。「倒是我很好奇你剛在想什麼,竟然能讓你失神到在西班牙料理餐廳點鹵雞腿。」話甫落,又是一陣低笑聲。

  面對老朋友的調侃,龔歆慈只能認栽,誰教自己恍神在先。

  「只是想起一點往事。」

  「關於鹵雞腿?」何品文挑眉。「我所知的你對吃並不執著。」

  「是以前鄰居家的小男孩。」老朋友就是這一點不好,太瞭解她了。「他吃東西的樣子就像一隻小狗,一邊吃,眼睛還會一邊溜啊轉地看向四處,生怕有人突然將他眼前的食物搶走一樣,防備得很。」

  「哦?」何口叩文聽出興趣,傾身向她。「那男孩多大?」

  龔歆慈螓首偏向右,想了想。「大概小我四歲吧,我不太確定,都忘了呢!」

  「都忘記的事怎麼會想起來?」何品文尖銳的反問,問得他對面的大學同學蹙起黛眉。

  「你想說什麼?」有預感,她的老友今天找她一起用餐不會有好事。

  「龔伯伯打電話給我,希望我能勸你回家看他老人家。」他開門見山道。

  「……你破壞我用餐的好心情了,品文。」

  「這麼多年過去,你還是不願意原諒龔伯伯?」

  「不是原不原諒的問題,那裡並不需要我。」

  「無論是兒子或女兒,都是龔伯伯的心頭肉。」何品文按住龔歆慈擱在桌上的手,不讓她逃。「歆慈,他是你的父親,你是他的女兒。」

  「我並沒有不承認這一點。」血緣天生,她想否定都不行。

  「但你心裡想否定這件事。」何品文不愧是時事評論家,一雙犀利的眼看得比誰都通透。「歆慈,你的個性溫馴,但只要一拗起來,就固執得教人生氣。」

  「不談這話題,我不想跟你吵架。」

  「我只是站在朋友的立場,希望你早點解開心結,這樣對你、對伯父,甚至是對你的弟……」

  「夠了。」龔歆慈打斷他的話。「我跟他們沒有關係。」

  「一個是你法律上的繼母,一個是你同父異母的弟弟,怎麼可能沒關係?」何品文冷靜且近乎殘酷的提醒,不容許她拒絕面對。

  龔歆慈聞言,緊咬著下唇,直到泛白髮疼,仿佛在忍住什麼。

  何品文見狀,深歎口氣:「你何苦為難自己?」

  「我沒有。」她否認,快得幾乎有「此地無銀三百兩」的意味,非但沒有否定的效果,反而帶來內心非常在乎的訊息。

  「你在騙自己。」何品文說得又直接,又準確。

  一瞬間,龔歆慈說不出話反駁,就在此時,手機的和絃鈴聲響起,解決她的困境,為她找了個最現成的臺階。

  「我接個電話。」她說,不待何品文響應,拿起手機往外走。

  以近乎感謝的心情講完電話,龔歆慈回頭便向何品文說聲有要事必須先走。

  也許是看出自己提的話題惹她不快,何品文並沒有多作挽留,點點頭,便放她先行離去。

  坐進車內,龔歆慈有種回到住處的錯覺,緩緩的吐出一口氣。

  何品文的逼問尖銳犀利,幾乎讓她招架不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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