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晨希 > 親愛的別傻了 | 上頁 下頁


  說起「村上」這個姓氏,在北海道,是世家大族的姓氏,代表一個時代傳承的源遠流傳;在京都,它則意味著百年老字號的布料商,同時也是和服的擁護者,不單是純然商業氣息的進出口貿易,還囊括染、織、和服圖樣的設計等過程,完全手工且限量製作,讓村上家族所經營的「羽織屋」成為京都另一項名勝。

  照理說,如此顯赫的家族必會出現兄弟鬩牆、父子反目、明爭暗鬥之類的慘劇,最終分家以致沒落作結。

  但從村上一族的家族史和至今的蓬勃發展看來,顯然從未有過這回事,說得更明白一點、似乎每一代的子孫都有拋棄家產的天性,爭權奪利未曾見聞,搶著讓出繼承權的重責大任倒是屢見不鮮,村上本家和羽織屋的名號在他們自家人眼中,仿佛是極為燙手的山芋,人人喊丟,沒人想接。

  年過五旬、相貌嚴峻且向來喜怒不形于色的管家谷口和也,身材拜運動習慣所賜,保持與年輕時不相上下的結實體態,他服務於京都分家長達三十五年,遙想起十五歲時因故進入村上分家的過去,至今仍然無悔。

  如果可以,他打算一輩子留在這裡陪伴——

  失焦視線融進的黑影在瞬間打斷他的遙想,回到現實。

  「小少爺,您回來了。」

  「別再叫我小少爺了。」村上隆史苦笑,臉上的表情說不出是為難還是害臊。「我都三十了,谷口叔叔。」

  穀口露出難得一見的微笑,在他的私心裡,對於家中最小的小主人最為疼愛,小主人幾乎可說是他一手帶大的。「您也沒改口直稱我的姓,小少爺。」

  「算我輸你了,谷口叔叔。來,我為你介紹我的……未婚妻。」

  未婚妻?穀口皺了皺眉,為何小少爺提及未婚妻時,臉色會這麼難看?

  他想到前些日子小少爺之所以假借尋找「羽織錦」到臺灣的真正原因——為了避開那接踵而來、推也推不開的相親宴。

  難不成這未婚妻是旁人強加給他的?

  「小少爺,雖然夫人嘴上常念著催您結婚、逼您相親,但還不至於到逼婚的地步,更不容許有人強迫您,如果您並不想娶這位小姐,那麼只要您說一聲,我想夫人會為您——」

  「你誤會了!」村上隆史大叫,神色倉皇,像怕被誰聽見似的。「我不是不想娶她,事實上情況正好相反,是她不嫁我。」在臺灣不知求婚了幾次,最後只得到未婚夫的名號,唉,正牌丈夫的寶座遙遙無期,雨朵肚子裡的孩子卻一天比一天大,根本不等他這個老爸就定位。「谷口叔叔,我預計明年三月迎接第一個孩子,可卻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擁有我的妻子。」又歎一口氣。

  沒頭沒尾的感歎,讓腦軌正直的穀口感到困擾,懷疑是不是自己老了,才聽不懂小少爺說的話?

  「這件事我以後再慢慢跟你說,今後還有好多事要麻煩你呢!先見見我的雨朵,雨——」邊說邊回頭,村上隆史這才發現原先還跟在後頭的心上人,這會兒不知芳蹤何處尋。「雨朵?」

  不會吧?!她又神遊太虛不知遊到哪去了!

  不過,村上隆史並不需要花太多時間找,不遠處一道以男性築起的人牆足以告知心上人芳蹤何在。

  這不是任何人的錯,村上隆史再一次告訴自己,儘管此刻心裡十五個醋桶倒了七八桶。

  雨朵的美是自然,人性趨向美麗事物也是自然,誰也怪不了誰。

  只是他的心胸沒那麼寬大,能容忍除了自己以外的人接近她,就連女人也不行!大步跨向人牆,村上隆史素日平易近人的俊臉,如今活像是兇神惡煞。

  尤其,當他聽見一波接一波自我介紹的男性聲音,醋意瞬間竄升到最高點。

  「我叫石田宏明,你是誰?來找誰的?或者有人邀請?誰請你來的?」這是他三表兄的聲音。

  「我是……」這是堂嫂的弟弟水野誠。

  「喂喂,還有我、我……」

  嘰哩呱啦、嘰哩呱啦……人聲鼎沸到村上隆吏已經分辨不出誰是誰的聲音,大手從人牆最外圍開始「披荊斬棘」,揮開每一個擋住他去路的人,連趕四五個,才見到被圍在正中央的雨朵。

  只見那朵被綠葉團團包圍住的紅花,神情一如往常般茫然,微仰首的姿勢不變,著了迷似的盯視著附近黃綠紅三色相間的楓樹,視旁人於無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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