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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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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命中郎君 「秦姑娘,飯菜擱在門外了,昨日訂的紙張,要到貨郎李那兒取來。」 林婆蹣跚地走過竹籬木柵,將竹籃放在單薄土屋的門外。 「知道了。」 「我們那兒新煮了芋頭,姑娘要不要去拿幾個?」B「謝謝,不用了。」 薄木板的門緊閉,林婆早已習慣這樣的對話,於是轉身走回庭院去,她這神秘冷淡的獨身房客,是自己投上門來賃屋的,終日裡一頂帷笠遮面,偶爾見她取下——令人驚豔,竟是天姿國色的人物。林婆歎了一口氣,這樣的女子,本不該屬於這肮髒貧窮的簡陋街巷——因見得世事也多了,暗忖她可能是有一番委屈際遇的——她的神態總那麼冷淡,從來不與主人多話,只要求主人家每日提供一些飯食,然後支付銀錢。 她以抄書和做琴謀生,通過主人家買來材料,然後換來衣食。林婆覺得她的生活過於低調,低調得完全不符合她這樣一個有著傾城容貌的女子,她是在不平凡中求得平凡。她無從知道她的底細故事,心裡總有些惴惴,福禍難定的樣子。 「娘」 林婆見是兒子林生放學回來,「今日怎麼放得這麼早?」 林生是林婆的獨子,在學塾,邊學邊做些學裡的雜活抵學費。 「都說學裡有消息,都說今年會向官家薦人,大夥都忙著回家準備。」 「做什麼整日不得安生?」林婆嘮嘮叨叨地說,「官家大人們的事情,你們這些老百姓小毛頭能知道什麼。」 「娘,你怎麼這樣說,一代新人換舊人,誰也不是天生的王侯。」林生從鍋裡掏了芋頭來一邊啃一邊環顧,「娘,後院的秦姑娘,可愛吃這個?我送點去。」 「人家不愛這個,你叨念個啥?什麼時候輪到你操心?」 林生沒有再說話,他這個年紀的少年,對後院的房客是驚為天人,難免自慚形穢,卻又牽掛著只想能與她說上一句話,然而她似無心,人如冰封,並不能看到這身邊的卑微傾慕。 他見過她的容貌,不知不覺,已在心裡細細地描摹,對經史並不精通的他,卻有一手難得的丹青,平素常繪了花鳥山水在門外設了畫攤,也頗受歡迎。他早想能有一紙精緻色彩,留住她笑貌,因此在陋室窩了很久,才大略繪成七八分靈韻。只放在身邊看看,捨不得在畫攤上亮出來。 「娘,你說秦姑娘是啥人?」 「我哪知道。」 「她怎麼會獨個兒住在咱家來呢?」 「自個沒有家唄!」 「沒有家……」林生覺得手裡的芋頭突然變得香甜,「她怎麼沒有家呢?即便沒有父母,也該尋個夫君吧。」 「女人,太漂亮了難免輕浮,遲早給男人拋棄了,也沒什麼奇怪。」 「娘,秦姑娘不是那種人。她為人深沉得很。」 「我說一說,又不是沒這個可能。再說,要不是給男人拋棄,怎麼會獨個住在外頭?」 「她或許是還沒夫家呢……」 「懷了身孕的女人,若沒夫家,必是有私情了。」 「啊?」 「她這樣的女人啊,或許是給大老婆趕出家門的,或許是給花花少爺拋棄的,不外乎這樣。」 林生不吭聲了,低著頭,芋頭停在手裡。 「兒,她跟咱們不是一路,你可就別想了。」 「娘,哪有的事?」林生躡腳準備走出去。 軟布簾子一動,一身素白的影子出現在門邊,「林婆。」 林生迅速紅了臉彈起來,口舌糾結地說:「啊……秦姑娘…」 「這架琴,你幫我拿了出去賣,底價老樣子,高出來你且收著。」秦無聲懷抱素琴一架,淡淡地說道。 「林生……」 林生看著她靜靜地抱著琴挑簾站在那裡,強烈的畫面美感使他凝呆住,突然聽到自己的名字,一驚,「啊?」 「林生,學裡的書,你且幫我拿去吧,我有些不舒服。林婆,有沒有醒神的藥,給我找一副,我昏沉得很。」 「秦姑娘,去找個大夫看一看吧,你這樣是喜象啊。」 秦無聲有一時愣怔,「哦……是這樣嗎?」 「要不我讓林生陪你去?」 「不,不用了。林生要出畫攤的。」秦無聲眉宇間有輕微出神,拒絕了林婆的好意,走回居處去。一時間,突然覺得無措,以後的日子,也許這樣順理成章地活下去……她會有了一個相依為命的孩子,她不能給他太多,他會是平凡和清貧的,沒有完整的親情,沒有宗祖背景,沒有正常的身世。這個孩子……她雖然有一點欣喜,卻有難克制的酸澀,她不知道該怎樣撫養這個孩子,讓他平凡還是給他才能?或許本來她應該承擔的,她逃避了,留下生活的尷尬和艱苦,要後人來擔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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