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晨薔 > 我的蝴蝶蘭 | 上頁 下頁
七六


  這次西平沒有拉她,而是聲音顫抖地說:「你一直躲著我,蕙。我知道,你恨我……」

  白蕙臉朝門外,儘量裝得冷漠地說:「不,你錯了,我並不恨你。我有什麼理由恨你?」

  但西平聽得出來,她是費了多大勁,才沒有哭出來。他感情衝動地捶著自己的胸脯:「你應該恨我。一個對你背信棄義的人,一個傷害了你感情的人。」

  白蕙仍然背對西平:「何必這樣說呢,你的選擇是對的。」

  一聽這話,西平猛地上前一步,他臉色煞白地把白蕙的肩膀扳過來,使她面對自己:「我的選擇!是我自己的選擇嗎?你為什麼故意刺我!」

  不知是害怕還是心疼,或是兩者兼而有之,兩行熱淚衝破堤防,從白蕙的眼眶直落而下。

  「哦,蕙,我把你嚇哭了……」西平俯下頭,看著白蕙的臉,白蕙一跺腳轉過身子,不讓他看見自己的眼淚。

  西平跌坐在沙發裡。他手撫額頭,半天半天,才哽咽著說:「你說得對,是我自己的選擇,沒人能逼迫我。……天哪,那天死在醫院裡的,實在應該是我,是我!」

  白蕙再也不忍聽下去,走到西平面前說:「不要再這樣苦自己了……」

  西平抬起頭來,伸手去拉白蕙的手:「仔細看看我,蕙。我還是以前的我嗎?我每天木頭人似的吃、睡、說話,裝出笑臉,陪她去商店、下舞場……可我的心,每時每刻,都象被一條毒蛇在咬,被一把尖刀在剜,支持著我沒有倒下去的,僅僅是因為我留戀著你。我還想聽到你的聲音,看到你的身影……」說著說著,他也流下淚來。

  白蕙沒有把手從西平的手中抽去,但她絕望地說:「事已至此,再說這些又有什麼用?」

  「不,我要說,要說。你知道嗎,蕙,我一直有個願望,就是要用我全部的愛,抹去你眼底的那一絲憂鬱。第一眼看到你,我就有這個衝動。但是現在,我不僅沒能抹去它,反而使它更濃更濃了……」

  「別說了,請你不要再說了。」白蕙猛地抽出手,蒙住自己的淚眼。

  西平從沙發上站起,拉開白蕙的手,把她拉到自己懷中,就要去吻她的眼睛。

  但白蕙就象見了鬼怪一樣,驚恐地把西平推開。她的力氣突然變得那麼大,把西平幾乎推跌倒了。

  「哦,蕙,為什麼?」西平痛苦地叫道。

  「請你,不要這樣……」白蕙氣喘吁吁地說。

  西平垮了,他又一次跌坐到沙發上,用手捶著頭:「我懂了,我再沒這個權利,對嗎?」

  白蕙不吱聲,她怕一張口,就要嚎陶大哭起來。她緊緊捂住嘴,向客廳門跑去。

  「不,蕙,不要這樣殘忍,不要說我們之間一切已成為過去,給我一線希望吧。」西平在背後可憐地哀求。

  白蕙的心軟下來,她覺得自己體內每根神經都感受到西平心中的痛苦,她多麼不願意西平在這樣深重的痛苦中煎熬。她真想走回去,把西平那憔悴的臉貼在自己胸口。但是她終於沒那麼做,只是回過頭來,泣不成聲地說:「我們……又何必欺騙自己呢……」

  說完,她沖出客廳,往樓上奔去。

  當天夜晚,白蕙一直在花園中徘徊。

  她聽到看芭蕾舞的人們回來,老劉一直把他們送到樓房臺階前,又把車開回車庫。

  她看著二樓一個個窗口燈光熄滅,整座樓房都安睡了。她還不想去睡。她強迫自己,讓頭腦冷靜下來,什麼也不要去想。她在花園中走著走著,不知不覺離樓房越來越遠,朝花園的深處走去。

  突然,一陣清新優美的琴聲隱隱約約傳來。這麼晚了,是誰和自己一樣不睡覺,還在彈琴?白蕙認真傾聽著,旋律是那麼熟悉。她想起來,就是她曾彈奏過的那一首《阿多尼斯獻給維納斯》。她邊聽邊循著琴聲往花園的西端走去。白蕙那對鋼琴訓練有素的耳朵已聽出,這個彈奏者水平高超,比她自己強得多,甚至勝過西平。那曲子經他一彈奏,更精采了十分,實在是首優美絕倫的鋼琴曲。往西走了一段,白蕙恍然明白,琴聲出自花園西端那座小小的兩層灰樓。白蕙以前在花園散步時見過這小樓,它與丁家的花園只隔一道木柵欄。白蕙曾估計那是鄰居家的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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