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晨薔 > 我的蝴蝶蘭 | 上頁 下頁 |
五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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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別走,竹茵,求求你。別關燈,別把我一人扔在黑暗裡,我怕,真的,我怕。 大客廳的燈倏地滅了。一對年輕人上樓各自回房休息去了。這個站在樹下發抖的人被重重黑暗包裹起來。他嘶啞地叫著,發出誰也聽不清的含糊聲音,重又在花園裡到處奔竄。樹枝無情地掛破了他的衣服,劃破了他的臉。他不斷地摔倒,爬起,再摔倒,再爬起…… 白蕙躺在床上,卻無論如何不能入睡。 她回想著西平的每一句話,每一個神態。她的耳旁還迴響著《友誼地久天長》的旋律,她的心還在歡快地跳舞! 床頭燈的微光照著房間的一角。那頂紫色的花冠在那裡閃閃發光。她忍不住赤腳下床,再一次捧起那美麗的頭飾,把它戴在頭上,忍不住再一次站到穿衣鏡前,反復地、仔細地端詳著,心裡充滿溫暖甜蜜之感。 突然,她被自己的情感嚇住了:這是怎麼啦?怎麼會這樣?難道……難道這就是愛情?自己是在戀愛了嗎?天哪! 為什麼要欺騙自己呢?難道連面對自己的心的勇氣都沒有?白蕙暗暗嘲笑起自己來。 她放下花冠,回到床上,用薄薄的毛巾被把自己裹好,腦子裡則演電影似地從頭一次在蔣家見到西平想起,一樁樁、一件件地想下來,直到近日的朝夕相處,過濾著兩人間的一言一行。她不得不承認,其實從見第一面開始,就覺得西平與眾不同,就感到了他異乎尋常的吸引力。 對於西平的情意,白蕙不能說毫無知覺。自己對他,卻始終保持著距離。如今難道堤防已經被衝破了嗎?今後又該怎麼辦? 該去問問媽媽。但立刻被否定了:不,太難以啟齒了,媽媽連我在當家庭教師都還不知道呢。 那麼,跟安德利亞神父談談?也許可以。他平素不是象慈父般關懷著我嗎? 漸漸地,白蕙帶著對未來的遐想朦朧入睡了。一個旖旎的夢思開始在她腦海中升起…… 只過了幾分鐘,她便又悠然醒來。她沒有睜眼,那顆敏感而脆弱的心,卻承受了一陣灰心絕望的襲擊。丁家是那樣的門第,自己又是這樣的身世,我和西平之間的情感會有怎樣的前途?他的父母會怎樣想?爺爺和珊珊又會怎麼想?他自己呢?是真心實意、認認真真的嗎?會不會只是一時衝動或是逢場作戲? 白蕙心亂了。她總算弄懂自己為什麼一直下意識地抗拒著西平。這是理智對感情的勝利。那麼,現在要讓理智向感情投降嗎?感情,僅憑感情就能戰勝擺在面前的重重障礙嗎? 一股涼意使白蕙打了個寒噤,她把毛巾被裹得更嚴實一些。 她決心不再多想,再說,多想也沒有用,「聽任上帝的牽引吧。」她在心裡默默地對自己說。 熄掉床頭燈,她漸漸平靜下來,並且終於安然入睡了。 不知過了多久,白蕙的房門被輕輕推開。從門外無邊的黑暗中,閃進一個黑色的人影。 這個人影在射進房裡的微弱月光下,顯得那麼高大,簡直就象古代神話中的巨靈神一般。他慢慢走到白蕙床前,俯下身去,就著月光端詳著熟睡中的白蕙。他的雙目閃爍著炭火般的光,簡直能把白蕙的皮膚灼傷。 白蕙卻依舊呼吸均勻,年輕的臉上露著恬美的睡容。 那人站了好一會,不自覺地朝白蕙跪了下去,嘴唇急速地噏動著,卻並沒有發出聲來。 半晌,白蕙翻了個身。整支手臂從毛巾被裡抽出來,隨意地搭在胸前。 那人只顧盯著白蕙,跪在那裡一動不動。 突然,他俯身撩起床單的邊沿,把自己的臉緊緊貼了上去。 他的動作終於驚動了白蕙。 她從熟睡中猛地醒來,聽到身子背後有人在急促地呼吸。這一驚非同小可,她拚足全身力氣猛地翻過身來。月光下,她看到一張方方的男人的臉。這張臉立刻使她憶起西平回來前她隔著客廳落地窗看見過的那個鬼怪。 現在這鬼怪是如此迫近自己,而且滿臉血污,雪白的牙齒,最可怕的是那似笑非笑的奇怪表情。 白蕙再也控制不住,猛地坐起,發出一聲尖叫。 那鬼怪竟伸出長著長長指甲的雙手要來拉她,白蕙一面抱緊毛巾被往後縮著身子,一面用盡平生力氣連連尖叫。就在那雙手將要接觸到她身體的時候,她終於失去知覺,昏了過去,軟軟地跌倒在床上。 清涼的水,一滴,又一滴,從微微張開的嘴流進焦涸的咽喉,象甘泉流過久旱的田園。 「少爺,看,白小姐的眼珠子在動呢,不要緊了。」 「五娘,再喂她多喝幾口水。」 是誰在說話,這聲音象在耳旁,又象那麼遙遠。 此刻,白蕙的靈魂還在虛無飄渺間遊蕩,但知覺已在漸漸蘇醒。 她很想睜開眼睛,可眼皮沉重得象墜了鉛。她拚命用力,撐開一條細縫,立刻被電燈的強光刺激得閉了起來。但是她聽到耳旁響著一個熟悉的聲音:「阿蕙,阿蕙,你醒醒。」 是西平,他怎麼來了,這是怎麼回事? 她費力地睜開雙眼。 「謝天謝地,總算醒了!」珊珊的保姆五娘欣慰地說。 「五娘,你到樓下客廳去,在那個大玻璃櫃裡找一盒朱砂安神丸來。」 呵,西平的聲音,多麼親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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